琉璃灯的光依旧柔和,却照不进曦羽心底日益浓重的阴霾。那扇虚掩的门曾让她生出过一丝微不足道的希冀,可这份希冀很快就被淬了毒的残忍彻底碾碎。
变故发生在一个没有任何预兆的黄昏——她甚至不知道此刻是不是黄昏,只是琉璃灯的光晕突然晃了晃,门外就传来了比往日沉重数倍的脚步声。不再是先前那沉稳却克制的响动,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急促,像是要将积攒的怒意全部倾泻在这扇木门上。曦羽的狐耳瞬间绷紧,蜷缩的九条狐尾猛地收紧,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天蓝色的眸子骤然睁大,水雾瞬间凝结,死死盯着那扇即将被推开的门。
门被踹开了。
木屑飞溅,落在曦羽的狐耳上,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镜流走在前面,素白的长袍上沾了些不知是什么的暗渍,往日清冷的眉眼此刻扭曲着,那双眼眸里没有了丝毫威严,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飞霄跟在她身后,面色同样阴沉得可怕,他的指节攥得发白,原本沉静的目光像是淬了冰,落在曦羽身上时,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曦羽下意识地向后缩,后背狠狠撞在墙角,青石板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进来,却远不及眼前两人带来的恐惧。“镜……镜流大人……”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咯咯作响,天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哀求,“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我改……我一定改……”
没有人回答她。
飞霄率先动了手。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曦羽的狐耳。那雪白的耳郭柔软脆弱,被他粗粝的手指死死攥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整个耳朵撕扯下来。曦羽疼得浑身痉挛,一声凄厉的呜咽冲破喉咙,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混着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疼……放开我……好疼啊!”她挣扎着,纤细的手臂胡乱挥舞,可她的力气在飞霄面前渺小得可怜。
九条狐尾慌乱地摆动着,想要护住自己,却被镜流抬脚狠狠踩住。那双素白的靴子碾过蓬松的尾毛,力道重得让曦羽感觉尾骨都要碎裂。她能清晰地听到毛骨摩擦的细微声响,每一次碾压都像是有无数根钢针扎进骨髓。“别……别踩我的尾巴……”她哭着求饶,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天蓝色的眸子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一片混沌的水光。
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预兆,殴打与折磨就那样毫无章法地落下。镜流的掌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落在身上时,不仅有皮肉的剧痛,更有寒气侵入经脉的冰寒,让她浑身僵硬。飞霄则偏爱用拳脚,每一击都瞄准她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小腹、腰侧、膝盖,每一次撞击都让她感觉内脏在翻腾。
起初曦羽还会挣扎,还会哭喊求饶,可渐渐地,她的力气越来越少,声音也微弱得像蚊蝇哼鸣。她的狐耳被扯得充血红肿,顶端那簇银毛掉了好几撮,沾着血丝黏在耳郭上。九条狐尾更是狼狈不堪,尾毛凌乱地脱落,上面布满了淤青和血渍,原本蜷缩的弧度变得僵硬,再也无法顺畅地裹住身体。天蓝色的眸子里,恐惧渐渐被绝望覆盖,只剩下麻木的痛楚。
这样的折磨并非只此一次。
从那天起,镜流和飞霄像是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有时是清晨,有时是深夜,没有规律,却从未缺席。他们的手段愈发残忍,不再仅仅是拳脚相加。
镜流会找来细细的冰针,趁着曦羽无力挣扎时,轻轻刺入她的狐尾。冰针带着极寒的灵力,刺入的瞬间,尾毛会瞬间凝结成霜,随后便是深入骨髓的剧痛,让她蜷缩在地上不停抽搐。她会冷笑着看着曦羽痛苦的模样,用清冷的声音说着颠三倒四的话:“你这样的异类,本就该受些教训”“看看你这尾巴,多碍眼”。
飞霄则喜欢用锁链。他将曦羽的手腕和脚踝用冰冷的铁链锁住,另一端固定在房间的石柱上。锁链很短,让她只能保持着屈辱的蜷缩姿势。他会故意在房间里踱步,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成了折磨她神经的利器。有时他还会找来滚烫的铁钳,在她眼前晃悠,灼热的气息烤得她皮肤发疼,却又偏偏不落下,只是享受着她惊恐万状的模样。
更让她崩溃的是那些毫无意义的折腾。他们会在她昏昏沉沉时,用冷水泼醒她,看着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样子哈哈大笑;会在她饥饿难忍时,将食物丢在地上,让她像牲畜一样去舔食,稍有迟疑,便是一顿更凶狠的殴打;会强迫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房间里来回爬行,稍有停顿,就用脚狠狠踹她的后背。
曦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一遍遍在心里回想,从出生到被抓来这里的每一件事,她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甚至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心怀愧疚。她只是一只普通的狐妖,只想陪着两位母亲安稳度日,可为什么会遭受这样无妄的苦难?镜流和飞霄眼中的病态与疯狂,让她不寒而栗。他们看她的眼神,不像看一个活生生的生灵,反倒像看一件可以随意毁坏的玩物。
每当夜幕降临——她只能靠着自己越来越微弱的感知判断时辰——疼痛就会变得愈发清晰。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稍一挪动就会牵扯到断裂的皮肉。狐耳耷拉着,再也没有力气竖起来,只剩下轻微的颤抖。九条狐尾无力地铺在地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失去了往日的蓬松与光泽。
这时,她总会想起药师母亲。母亲的指尖总是带着淡淡的药香,无论她小时候摔得多重,母亲总能用神奇的草药为她治愈伤口,还会温柔地揉着她的头发,轻声哄她别哭。她还会想起浮离母亲,母亲的法术总是温暖而强大,每次她被山中精怪吓到,母亲总会将她护在身后,用结界隔绝一切危险。
“娘亲……浮离娘亲……”她趴在地上,用尽力气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泪混合着血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一遍遍祈祷,祈祷母亲们能感知到她的危险,能循着她的气息找到这里。她想象着母亲们破门而入的场景,药师母亲会立刻为她疗伤,浮离母亲会用法术困住镜流和飞霄,然后抱着她离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
她甚至开始幻想获救后的日子。她要窝在母亲们的怀里,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要吃母亲做的桂花糕,要去看山下的桃花。这些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场景,此刻却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身上的伤口旧伤叠着新伤,有些地方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开始溃烂,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她的灵力早已耗尽,连维持人形的力气都快没有了,狐耳和狐尾几乎成了她身体的常态。镜流和飞霄依旧每天准时前来,折磨的手段变本加厉。他们似乎很享受她从恐惧到绝望的过程,享受她一点点失去生机的模样。
有一次,她在剧痛中昏了过去,梦里全是母亲们的笑脸。药师母亲正为她敷药,浮离母亲在一旁为她梳理凌乱的尾毛,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舒服得让她不想醒来。可下一秒,剧烈的疼痛就将她拽回现实——飞霄正用脚踩着她的胸口,力道大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醒了?”飞霄的声音带着恶意的笑意,“还以为你死了,那多没意思。”
镜流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沾着盐水的鞭子,轻轻敲着手心。“看来还能再折腾几天。”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兴奋。
鞭子落下的瞬间,盐水渗进溃烂的伤口,那种剧痛让曦羽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晕厥。她死死咬着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又一次想起了母亲们,可这一次,心底的祈祷渐渐变得无力。为什么?为什么母亲们还不来?是她们出事了,还是根本就找不到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疯狂地缠绕住她的心脏。她不敢深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也许药师母亲出诊时遇到了危险,也许浮离母亲为了找她陷入了困境,也许……也许她们早就忘了她。
每一个猜测都让她心如刀绞。她蜷缩在地上,任由鞭子一次次落下,天蓝色的眸子里,最后一点光亮也在慢慢熄灭。她不再哭喊,不再挣扎,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那扇冰冷的木门。
琉璃灯的光芒依旧平静,却照不透房间里的血腥与绝望。曦羽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的狐耳彻底耷拉下来,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动静,九条狐尾僵硬地蜷缩着,沾满了干涸的血渍。她还在断断续续地念着母亲们的名字,只是那声音轻得像一缕青烟,随时都会消散。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母亲们是否真的会来。她只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尽的痛苦填满。镜流和飞霄的笑声,鞭子抽打皮肉的声响,铁链摩擦的刺耳声,交织成一首绝望的乐曲,日复一日地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回荡。而她这只被困的狐妖,只能在这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中,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