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喧嚣与初一的拜年热闹渐渐沉淀,时间滑到了大年初三。山村的夜晚恢复了惯常的静谧,只偶尔有几声零落的、顽童舍不得放完的鞭炮声,在寒冷的空气中闷闷地炸响。张家众人围坐在堂屋炉火旁,听着外公陈震霆讲述一些他年轻时征战南北的轶事(当然是经过筛选、适合全家聆听的版本),气氛安宁祥和。安安被苏晚晴哄睡了,放在里屋炕上。林雪也在,正低头帮着母亲和苏晚晴绕毛线,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
就在大家以为这个平静的夜晚即将如常度过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却又异常清晰的叩门声。
“笃、笃笃。” 三下,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克制的力道和某种熟悉的节奏。
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这么晚了,会是谁?村里人串门不会这么晚,而且这敲门声……
父亲和爷爷对视一眼,父亲站起身,示意大家别动,自己走到门边,沉声问:“谁?”
门外静了一瞬,随即,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疲惫、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爹,是我,建军。”
“建军?!”
堂屋里像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了!母亲第一个腾地站起来,手里的毛线团掉在地上也顾不得了,眼圈立刻就红了,声音发颤:“是建军?建军回来了?!” 苏晚晴更是猛地抬起头,手中绕了一半的毛线滑落,她下意识地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地望向门口,随即涌上狂喜,起身时甚至带翻了小凳。
父亲已经一把拉开了门闩。
寒风裹挟着雪花涌入门缝,一个高大挺拔、穿着厚重军大衣、满身风霜的身影,背着简单的行囊,踏着夜色,一步跨进了门槛。帽檐和肩头的积雪在屋内的暖意中迅速融化,露出那张被严寒和疲惫刻画出坚硬线条、却依旧英气勃勃的脸庞——正是张建军!
“建军!” “大哥!” “建军哥!”
惊呼声、喜悦的呼唤声瞬间充满了整个堂屋。母亲扑上去,抓住儿子的手臂,上下打量着,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捎个信!冻坏了吧?任务结束了?” 问题一个接一个,满是心疼。
“妈,我没事,任务刚结束,赶着年尾巴,请了几天假。” 建军的声音有些干涩,却带着回家的放松和温暖。他先抱了抱母亲,然后看向激动得说不出话的父亲和爷爷,重重地点了点头:“爹,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爷爷用力拄着拐杖,连声说道,眼中闪着泪花。
建军的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索,当看到抱着孩子从里屋冲出来的苏晚晴时,他整个人都定住了。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凝在了彼此的眼神中。苏晚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抱着安安的手微微发抖。建军大步走过去,甚至来不及脱下满是寒气的大衣,小心翼翼地将妻子和孩子一起,紧紧拥入怀中。他把脸埋在妻子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那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气息,然后,才微微松开,低头看向她怀中那个裹得严实、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看着他的小肉团。
“这是……安安?” 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带着一种初为人父的笨拙和巨大喜悦,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儿子嫩豆腐似的脸颊。
“嗯,安安。” 苏晚晴哽咽着,将孩子往他怀里送了送,“快看看你爸爸。”
建军笨拙却无比珍重地接过儿子,那沉甸甸、暖烘烘的小身子抱在怀里,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责任感瞬间淹没了他。他望着儿子酷似自己的眉眼,再看看泪眼婆娑却笑靥如花的妻子,只觉得一路的奔波劳顿、所有的危险艰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丰厚的回报。这个家,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和最温暖的港湾。
他又依次和建党、建国、林雪、晓岚、二叔二婶还有我们这些小的打了招呼,看到林雪,他笑着点点头:“林雪同志,欢迎你。” 林雪连忙红着脸回应。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直微笑着注视这一切的外公陈震霆身上,立刻挺直了脊背,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外公!您也在!”
陈震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赏和欣慰:“好小子,黑了,瘦了,但精神头更足了!任务完成得好!回家就好,好好陪陪晚晴和孩子!”
这一夜,张家的灯火亮到很晚。炉火重新拨旺,母亲忙着去给建军煮热汤面,苏晚晴抱着安安依偎在丈夫身边,一刻也不舍得分开。大家围坐在一起,听建军简单讲了些部队里不涉密的新鲜事(主要还是训练、学习),更多的是听他询问家里的情况,问安安的点点滴滴,问晚晴生产是否顺利,问建国和林雪的进展。堂屋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和融融的亲情暖意,这个年,因为建军的意外归来,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团圆。
夜深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把空间留给了建军、苏晚晴和安安这一家三口。
第二天,初四,张家洋溢着加倍的喜庆。建军抱着安安在院子里晒太阳,笨拙地学着哄孩子的姿势,引得大家阵阵善意的笑声。他陪着晚晴说话,帮着父亲干点轻活,和建国建党交流着各自的生活,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享受着难得的假期温情。
然而,团圆总是短暂的。初五一早,外公陈震霆就要动身离开了。军务繁忙,他不能久留。
临行前的清晨,我悄悄把外公拉到一边,从我的小书包里(实则从空间里取出)拿出五个巴掌大小、用洗净晾干的褐色细麻布缝制的小袋子,袋口用同色细绳收紧,上面用毛笔极其工整地写着“壹”到“伍”的编号。
“外公,”我把小袋子递给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说,“这是我偷偷按照梦里老爷爷教的方子,用后山找到的几种草药,加上咱家井里最甜的那股泉水做的‘强身丸’。每天吃一颗,对身体好,能祛除寒气,强健筋骨。您带着,记得吃。吃完了……吃完了就给我写信,我再给您配了寄过去。” 我仰着脸,眼神无比认真。
陈震霆低头看着手里五个毫不起眼、却透着淡淡草药清香的麻布小袋,又看看我严肃的小脸,眼中闪过惊讶、深思,还有浓浓的动容。他记得上次来时身体的好转,隐约猜到或许与这孩子有关,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细心,特意为他准备了这些。这显然不是普通孩童的玩闹。
他没有多问,只是郑重地将五个小袋子收进军大衣内侧的口袋,轻轻按了按,然后蹲下身,与我平视,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声音低沉而温暖:“念念有心了。外公一定按时吃。谢谢念念。”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仿佛要望进我心里去,“你是个好孩子,要好好长大,保护好自己,也……帮着保护好这个家。”
我用力点头:“嗯!外公也要保重身体!”
吉普车再次驶离村口,卷起淡淡的雪尘。张家全家站在院门外挥手送别。建军揽着苏晚晴,建国和林雪站在一起,所有人都被这次短暂却意义非凡的团聚所温暖、所鼓舞。
回到院里,我看着家人各自忙碌或交谈的身影,心中安宁。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二叔二婶,因为长期饮用融入灵泉水的饮食,身体都硬朗康健,连头疼脑热都极少。大嫂二哥三哥,还有红兵红军(建华、建平)这些年轻一辈,更是气血旺盛。外公一年才来一次,无法持续受益,那五瓶用空间精品药材搭配高浓度灵泉精华搓成的药丸,足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温和而持续地调理他的身体,固本培元,缓解旧伤。这,是我能为这位可敬的长辈、为这个家所做的,最踏实也最隐秘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