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腊月的寒风,像浸了冰水的刀子,刮得人脸生疼。天空是永远洗不干净的铅灰色,偶尔飘下几点细碎的雪沫,落地即化,只留下一片湿冷的泥泞。

村里的高音喇叭响得更频繁了,除了往常的起床号、上工通知,开始越来越多地播送社论、口号,还有公社下发的各种“学习材料”。那些铿锵有力、带着特殊腔调的声音,穿透寒冷稀薄的空气,回荡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一户人家的窗缝门隙。

爷爷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在家里抽烟的时间越来越长。他那个用了多年的旱烟杆,铜烟锅头被摩挲得锃亮。母亲和二婶在灶房忙碌时,会压低声音交换听来的只言片语:哪个大队的会计被叫去公社谈话了,哪家因为解放前多几亩地现在被重新“评议”了,公社工作组的影子,似乎离红旗三队越来越近了。

家里的气氛,无形中又绷紧了一层。连最闹腾的建党,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放学回家不再大呼小叫,而是乖乖趴在炕沿写作业,或者帮奶奶剥花生。三个哥哥被反复叮嘱:在学校只学习,不议论;在外面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回家说;尤其不许跟孙家任何人,有任何接触。

这天下午,父亲顶着寒风回来了。他没带网兜,脸色比天色还沉。一进门,先接过母亲递上的热水猛灌了几口,才在堂屋坐下,脱下沾满泥雪的棉鞋烤火。

“县里怎么样?”爷爷问,声音有些发干。

父亲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摇摇头:“乱。供销社天天学习,开会,读报,批评与自我批评。‘政治挂帅’喊得震天响。我们主任……差点被贴大字报。”

“为的啥?”奶奶紧张地问。

“说他经营思想‘保守’,‘重业务轻政治’。”父亲苦笑,“其实就是年前一批处理品,按规定该销毁的,他看东西还能用,请示后折价处理给了职工。现在被翻出来,说‘损公肥私’,‘助长资产阶级享乐思想’。”

“这……这也算错?”二婶忍不住插嘴。

“现在说你是错,你就是错。”父亲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风向变了,娘,二婶。以后说话做事,都得按‘新精神’来。”

他看向爷爷:“爹,大队里……准备得怎么样了?冬学是不是要开始了?”

“嗯。”爷爷点点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儿子,“公社通知了,腊月二十开始,每晚两个钟头,集中学习。文件我看了,主要是学社论,学‘十六条’精神,还要结合本队实际,‘提高觉悟’,‘擦亮眼睛’。”

“‘擦亮眼睛’……”父亲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是要看清楚谁是‘同志’,谁是‘敌人’吧。”

“国锋!”爷爷低喝一声,眼神严厉地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这种话,在家里也不准说!”

父亲闭上了嘴,低下头,继续烤火。跳跃的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里有被生活磨砺出的坚硬,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堂屋里陷入沉默,只有柴火在灶膛里“噼啪”的轻响,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我被母亲抱在怀里,坐在里屋炕上。门帘没有完全放下,堂屋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飘了进来。那些词汇——“政治挂帅”、“批评与自我批评”、“擦亮眼睛”——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砸在我原本就因为寒冷而蜷缩的心里。

我知道它们意味着什么。或者说,我前世所知的、那段被书写的历史,正以如此具体而微的方式,拉开序幕。它不再是大纲上的几行字,而是父亲疲惫的脸,爷爷紧锁的眉头,全家人屏住的呼吸,和窗外那无孔不入的、越来越尖锐的广播声。

腊月二十,冬学还是如期开始了。

地点在生产队的仓库。仓库很大,平时堆放着农具、化肥和部分粮食,此时被清出了一片空地。墙上贴了几张新的红色标语,墨迹淋漓:“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标语纸有些单薄,被从门缝钻进来的寒风吹得微微抖动。

屋顶挂着一盏刺眼的汽灯,嘶嘶作响,投下白惨惨的光。灯光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头。男人大多蹲着或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抽着劣质烟卷,烟雾混着人体散发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一片浑浊的雾。女人挤在后面或角落里,有的纳着鞋底,有的哄着怀里哭闹的孩子。孩子们则被赶到最边上,不许乱跑乱叫。

爷爷作为大队长,站在前面一张破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张文件,脸色在汽灯下显得格外严肃。他没有抽烟,腰板挺得笔直,声音洪亮,一字一句地念着上级下发的一份关于“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文件。

“……要牢牢抓住阶级斗争这个纲,深入批判资本主义倾向,清除封建残余思想……要提高广大贫下中农的阶级觉悟和路线觉悟……要警惕睡在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式的人物……”

他的声音平稳,没有太多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寂静的仓库里。台下,有人低着头打瞌睡,被旁边的人悄悄捅醒;有人茫然地听着,眼神放空;也有人,眼神闪烁,不住地偷偷打量周围的人,尤其是那些成分稍高些的,或者平时和干部有过龃龉的。

母亲抱着我,和二婶、奶奶以及其他妇女挤在靠墙的一角。我被她用厚厚的棉被裹着,只露出一张小脸。仓库里空气污浊,冰冷,还有一股陈年粮食和化肥混合的怪味。我不舒服地扭了扭,母亲立刻察觉,轻轻拍了拍我,把我裹得更紧了些,只留出一点缝隙让我呼吸。

她的目光,没有看台上念文件的爷爷,而是警惕地、快速地扫视着周围。她的视线在几个方向略有停留——孙婆子和她男人阴沉的脸;村里那个据说解放前做过小买卖、现在总是低眉顺眼的赵老三;还有几个平时嘴碎、爱传闲话的妇人。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冬学,名义上是学习,实际上已经成为一种公开的、带有压力的集会。每个人都在观察,每个人也都在被观察。谁的态度不够积极,谁在打瞌睡,谁的神情有异,都可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文件念完了。爷爷放下纸,环视全场,按照程序,开始“组织讨论”。

“大家都听到了文件的精神。结合咱们三队的实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畅所欲言,提高认识。”他的语气公式化。

台下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只有咳嗽声,板凳挪动声,孩子的哭闹被母亲迅速捂住嘴的呜咽声。

终于,有人开口了,是队里的记分员,一个三十多岁、读过几年初中的男人。他站起来,声音有些紧张,但说得还算流利:“听了文件,我深受教育。我们一定要擦亮眼睛,时刻警惕资本主义思想的侵蚀。比如,我们队里个别社员,就有私心重,总想占集体便宜的思想苗头……”

他说得比较空泛,但开了头,后面就陆陆续续有人跟着说几句。大多是表决心,喊口号,或者不痛不痒地批评一下“某些人”不爱护集体财产、上工磨洋工之类的。

气氛沉闷而压抑。汽灯嘶嘶地响着,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就在这时,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我说两句!”

是孙婆子。她站了起来,没往前站,就在原地,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仓库。

“文件里说,要警惕睡在身边的坏人。这话我赞成!”她顿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爷爷,又扫过母亲和我们这边,“咱们队里,是不是也有这种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干的什么勾当,谁知道?害得人家破人亡,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念文件,领导大家学习?这算不算‘赫鲁晓夫’?”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听出了她的指桑骂槐。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刷”地聚焦到爷爷身上,又有一部分转向了我们家女眷所在的角落。

母亲的身体瞬间绷直了,抱着我的手臂收紧。我能感觉到她骤然加速的心跳。奶奶在旁边,气得脸都白了,想站起来,被二婶死死拉住。

爷爷站在台上,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没有看孙婆子一眼。他等孙婆子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孙陈氏,你对文件精神的理解有偏差。学习讨论,要结合实际问题,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目的是提高认识,改进工作,促进团结。不是让你在这里搞人身攻击,翻旧账,更不是让你散布没有根据的猜测。”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关于之前的一些事情,公社已经有了明确结论。我们现在学习的重点,是领会文件精神,搞好今冬明春的生产,巩固集体经济。谁要是想借学习的机会,发泄私愤,破坏团结,干扰生产,那就是对文件精神的歪曲,也是对自己、对集体不负责任!”

他的话铿锵有力,一下子把孙婆子那股邪气压了下去。台下不少人暗暗点头。孙婆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她男人在身后狠狠拽了一把,只得悻悻地坐下,嘴里还不甘地低声嘟囔着什么。

讨论又回到了那种空洞的表决心模式。但经此一事,仓库里的气氛更加诡异了。一种无形的裂痕和警惕,在原本还算和睦的邻里乡亲之间,悄悄滋生。

汽灯的光,似乎更冷了。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人们如蒙大赦,纷纷起身,裹紧棉袄,缩着脖子,匆匆钻进漆黑的寒夜里。没有人交谈,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咳嗽声。

母亲抱着我,和奶奶、二婶随着人流往外走。经过孙婆子身边时,母亲目不斜视,加快了脚步。但我还是瞥见了孙婆子那双在黑暗中闪着怨毒寒光的眼睛,像冬夜里的两点鬼火。

回家的路上,谁也没说话。只有北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进了家门,插上门闩,点上油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寒意,却驱不散心头沉甸甸的阴霾。

“这个老虔婆!她这是要往死里整咱们啊!”奶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得手直抖。

“娘,别说了。”母亲把我放在炕上,解开襁褓,声音有些发飘,“爹今天……顶回去了。”

“顶回去一次,还能顶回去十次百次?”奶奶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现在逮着机会就咬!这往后的学习,还长着呢!谁知道她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爷爷和父亲这时也回来了。爷爷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脱下棉帽,弹了弹上面的寒气。父亲则眉头紧锁。

“爹,孙婆子今天这么闹,恐怕……只是个开始。”父亲忧心忡忡,“工作组就在隔壁队,保不齐她会去……”

“她想去,就让她去。”爷爷的声音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但依然坚定,“我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他看向全家人,目光异常凝重,“从今天起,咱们家的人,在外面,要把嘴巴闭紧,把尾巴夹起来。没事少出门,少跟人搭话。尤其是,离孙家,还有那些……成分不好、或者跟咱们有过节的人家,远一点。听到了吗?”

“听到了。”一家人低声应道。

“念念还小,不懂。”爷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好好带着她。”

母亲轻轻“嗯”了一声,把我抱起来,脸贴了贴我的额头。她的脸很凉,带着外面的寒气,但贴上来时,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

我靠在母亲肩头,看着油灯下家人沉重而忧虑的面容,听着窗外永不停歇的、呜咽般的风声。

冬学开始了。

而这个冬天,注定会比以往任何一个,都更加漫长,更加寒冷。

我知道,孙婆子今天的发难,不过是冰面上第一道清晰的裂痕。真正的严寒和风暴,还在后面。而这个家,就像冰面上艰难前行的一叶小舟,必须更加谨慎,更加团结,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寻得一线生机。

夜,深了。

风声更紧了,像是要把这世间的一切,都吹进那深不见底的、寒冷的黑暗里去。

墨坛书屋推荐阅读:末世重生:我觉醒了双系统?最豪赘婿陆枫纪雪雨我在古代逃荒路上如鱼得水万界独尊玄天战尊傲气凌神恶毒女配不按剧情走阴神司探登高者寡六零:老太搞事业,养崽崽日常相公失忆后,医妃带空间养崽穿书女配和未婚夫恋爱的甜甜日常官道之1976军阀:从县长开始征伐天下星际毛绒绒陆沉周若雪无删减完整版拜师九叔之我在民国当军阀小公爷,夫人带前世记忆重生救府末世金丝雀到年代文的摆烂人生带雨梨花重生四岁小玄师,别怪我无情漫威:搞笑角色摆烂日常超神:我真不想成神!快穿:我修仙回来了,渣渣速退恃娇宠宫廷双姝:权谋与情丝剑道初心女尊:当白切黑皇女遇上土匪郎君庶女发癫日常肖靖堂升职记崩坏:终末之诗变成动物后才知道摆烂有多香暗恋,你是我的遥不可及远古时代的悠闲生活叫你当炮灰,你转身毒翻全场?和死对头影帝穿越古代逃荒赢麻了斩神:转生黄泉,践行虚无之路!玄学大佬驾到,万千恶鬼瑟瑟发抖恶毒女配一心求死原神获得造物主系统的诸天之旅陶园田居,悠闲的山村生活修真需要高科技摸金校尉:大赦天下别人啃老我啃小,我的儿子是大佬国运:失忆的我要扮演张麒麟玩止水暮雪与穆雪濯枝有雨快穿系统:大佬你的马甲要掉了穿到古代贵族学校被F4们追着宠
墨坛书屋搜藏榜:萌宝被抛弃后:被全国兵哥哥宠哭养猪小能手穿七零首长见面要毁婚?后来被钓成翘嘴盗墓:开局探索金国大将军墓甜!漂亮军嫂海岛寻夫后被宠上天绝世邪神图书馆转角遇到你奥特:黑暗洛普斯的奇妙冒险!我作业没写你要我穿越世界消刀?雷符当纸抽用,我还怕你红白撞煞吗?穿来就撩佛子:破戒从吻开始离婚当夜,被豪门继承人搂着亲王妃强势回归,被休摄政王追妻忙救命,霍爷的小傻妻野又撩我的老领导是李云龙天地道君要回家神豪系统之打造奢华娱乐帝国尸兄:从葫芦娃到尸皇仙子毋燥,我拚老命也要解你情毒在团内当团宠的一天她背靠饭圈追到了顶流男星我以前好像很厉害龙族:开局拐走夏弥自创超凡体系夏风吻过的十八岁你好!亲爱的小狼!我于秽土筑基从开始的左道生涯[综]万界旅行社医妃入怀,王爷你就宠她吧反派抱团只为自救八零偏执大佬的娇软白月光新时代的女奥特2被甩后,嫁给了他死对头蜡笔小新:我的校园青春假千金她直播翻车,豪门哭求放过仙路漫漫吾终将问鼎!悍姐好种田替嫁残疾大佬后他站起来了崩坏:带着女武神写二创盗墓同人之换个姿势穿小哥女主重生后,每天都想锤人正阳门下:东南亚之主魔道少主的我,功德成圣了靖康物语之塞北帝姬泪那夜后,糙汉霍总跪哄孕吐小甜妻春日云烟直男穿进ABO靠装A升级美貌呆萌女撩了臭屁腹黑影帝神起在风华我与你不止于此
墨坛书屋最新小说:巫师:从魔药师学徒开始四合院里的年轻人都造反了镜中双花星原观影:开局角色介绍不就偷个DNA嘛!你凶啥!穿越农女之蒸蒸日上临渊之王现代都市的降维打击女穿男之我想吃软饭重生之我是一名法官霸川问道锦鲤奶团带毛茸茸旺飞大帅府方寸之主我在七零造飞机四合院,我来就是凑热闹的开局暴揍酒鬼爹,我在古代卖泡面综名着之19世纪英格兰乡村爱情当我成了王月半的系统荒古,我助姐姐成荒帝走读生VS住校生真正的孤独摇滚!空间农场:特战团长家的小厨娘快穿之谁家老实人踩男主上位前世为朕生三胎,今生你还想逃?崩铁:青羽轻拂,符梦幽情快穿:喂,人,别对我一见钟情综影视:话唠小神树,欧皇治愈系双生仙子:叶罗丽秩序重构被测下品灵根,我偷偷金丹大圆满神君应渊的不同可能奥特曼:闪耀着的梦比优斯!穿成恶女后,我辈吐槽剧情暴富糙汉的厨娘小媳妇摄政王,本宫是你惹不起的药神!名义:三个一等功他不进部谁进部清晖琉璃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都市重瞳:神级警探,签到缉凶我在梦里倒计时?四合院:我何雨柱先娶为敬四合院:晓娥姐我帮你快穿成系统后我被宿主们反向攻略全球游戏化:打工人怎么成神了假千金她直播翻车,豪门哭求放过嘴强仙帝搬空相府,王妃藏起孕肚下乡生娃她写的不是故事,是我们的青春额间弹孔九叔:别念咒了,我抽个卡丹暴脸尊:我以丹药控天下团宠后我把反派大佬的马甲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