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蚀骨魔窟废墟上，风似乎都凝固了。只有那小乞丐嘶哑的余音，在猩红的告示牌下、在无数道或惊愕、或鄙夷、或杀意沸腾的目光中，微弱地回荡。
小乞丐高举着那脏兮兮的破陶罐，跪在冰冷的碎石地上，瘦小的身体因为紧张和刚才的爆发而剧烈颤抖。他能感觉到空中那道冰冷的、如同月刃般刺骨的视线（来自冷月长老），也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强大修士投来的、如同看怪物或垃圾般的目光。他脏污的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唯有那双燃烧着不屈星辰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黑曜石座椅上的那道青衫身影，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祈求与害怕被拒绝的恐惧。
“胡闹！”
空中，冷月长老终于从被一个小乞丐打断怒火的荒谬感中挣脱出来，绝美的脸上冰霜更甚，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碎裂，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哪来的小乞儿？也敢在此地污秽视听？冲撞尊者，搅扰‘收徒大典’？简直不知死活！” 她甚至不屑于对这小乞丐出手，只是那冰冷的尊者威压如同无形的重锤，轰然压向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意图将其直接碾成肉泥，如同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
“不！” 小乞丐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被压碎，五脏六腑都在哀鸣，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但他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手依旧倔强地高举着那个破陶罐，眼中燃烧的火焰更加炽烈！那是他唯一的希望！哪怕死，他也要抓住！
就在那恐怖的威压即将触及小乞丐身体的刹那！
黑曜石座椅上。
夜玄混沌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眼底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冷意悄然掠过。
如同平静的混沌星海深处荡起了一丝湮灭星辰的涟漪？
他甚至没有动。
只是那原本慵懒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极其随意地轻轻叩击了一下黑曜石的椅面。
哒。
一声轻响，微不可闻，却仿佛带着某种言出法随的至高意志！
嗡！
一股无形的混沌涟漪，以夜玄为中心，瞬间扩散！
那笼罩向小乞丐的、足以碾碎神海境强者的尊者威压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包容万物的混沌之墙！无声无息！消弭于无形！
小乞丐只觉得身上那恐怖的压力骤然一轻！仿佛从深海瞬间回到了岸上！他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茫然地看向四周。
冷月长老瞳孔骤缩！她释放的威压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有引起对方任何能量波动！这怎么可能？！她可是尊者境巅峰！对方只是随意地叩了下手指？！
“本帝说了，东西还行。”
夜玄的声音响起了，依旧平淡，带着点被打扰了两次的不耐烦？目光却落在了那小乞丐身上，落在了他高举的破陶罐上。
“学费够了。人收了。你是聋？还是觉得本帝在逗你玩？”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你怎么还不去站好，耽误本帝时间”的嫌弃，仿佛刚才随手挡下尊者威压救下小乞丐的举动，不过是挥手赶走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不值一提。
小乞丐浑身一颤！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垮了他！魔帝大人真的收下他了？！他脏污的小脸上，眼泪混合着泥污瞬间流了下来，不是悲伤，是狂喜！他死死抱着那个破陶罐，对着夜玄的方向，重重地、用尽全力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碎石上，瞬间一片青紫，他却浑然不觉！
“谢谢魔帝大人！谢谢！” 他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力量！然后，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血屠和焚心旁边、那群同样目瞪口呆的“准学徒”队伍跑去，仿佛生怕跑慢了魔帝大人会反悔。
“站住！”
冷月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尖利！她绝美的容颜因为愤怒和一丝被忽视的羞辱而微微扭曲！她死死盯着小乞丐怀里的破陶罐，又惊又怒！虽然她刚才不屑探查，但夜玄那句“东西还行”和轻易挡下她威压的举动，让她瞬间意识到——那个破陶罐里，绝对有古怪！很可能是连她都看走眼的稀世奇珍！竟然被一个小乞丐拿来当了学费？！
“小乞丐！把你怀里的东西放下！此物来历不明，恐有邪祟！需由我星月神宫查验净化！否则……”
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黑曜石座椅上，夜玄混沌色的眼眸终于缓缓地抬了起来，真正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嫌弃，而是你再多说一个字，本帝就把你当垃圾回收了”的冰冷警告？
“查验？”
夜玄开口了，声音不高，平平淡淡，却带着一种令空间都为之凝固的寒意？
“净化？星月神宫什么时候改行当收破烂了？还是你们穷疯了？连本帝徒弟的学费都想抢？”
他微微歪了歪头，混沌色的眼眸里，那抹厌恶化为了毫不掩饰的讥诮。
“脸呢？哦，忘了。插队、乱叫、吓人、抢东西，你们大概没有那玩意儿。素质真差。精神损失费，翻倍。四条顶级灵脉。现在付。不然……”
他抬起手，对着冷月长老和她身后的星月神宫众人，极其随意地虚空一划！如同在清理垃圾堆！
“本帝亲自帮你们分类。回收。肥料都省了。”
轰！
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
星月神宫众人瞬间炸了！
“狂妄！”
“找死！”
月华七子等人目眦欲裂，杀意冲天！他们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指着鼻子骂没脸没皮、是垃圾、还要交精神损失费？！冷月长老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周身月华剧烈沸腾，几乎要控制不住出手！四条顶级灵脉？！这混蛋怎么不去抢？！
然而，就在这冲突即将彻底爆发的边缘！
夜玄却不再看她们，仿佛她们真的只是一堆不值得多看一眼的垃圾。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个已经跑到“准学徒”队伍边缘、正抱着破陶罐、紧张又激动地站好的小乞丐身上。
混沌色的眼眸深处，那万古星海般的深邃中，一丝极其细微的玩味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悄然浮现。
他对着那小乞丐招了招手，动作随意，如同招呼路边的小猫小狗。
“那个脏兮兮的小垃圾。对，就是你。过来。”
小乞丐浑身一僵，抱着陶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他以为魔帝大人反悔了，或者嫌弃他太脏？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黑曜石座椅前，低着头，不敢看夜玄。
夜玄的目光穿透了他脏污的外表，穿透了那凡人的躯壳，精准地落在了他脊柱深处！
那里！
一团微弱到极致、却蕴含着开天辟地般纯粹生机与道韵的混沌灵光！
正在极其微弱地与夜玄脊柱深处那根流淌着混沌道韵的神魔脊梁产生着共鸣！
天生道体！
而且是万古难寻、与混沌本源最为契合的混沌道胎？！
夜玄混沌色的眼眸深处，那抹玩味瞬间化为了一丝清晰的意外之喜？
他伸出食指，指尖混沌之光流转，对着小乞丐怀里的破陶罐凌空一点！
嗤！
破陶罐表面的污泥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剥离、湮灭！
露出了罐身古朴粗糙、却隐隐流淌着玄奥道纹的真容！
罐口塞着的破布化为飞灰！
一团柔和温润、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造化生机的混沌色灵光！缓缓升腾而起！如同混沌初开时孕育万物的第一缕生机！照亮了小乞丐脏污却难掩清秀的小脸！也照亮了夜玄眼底深处那抹越来越浓的兴味！
“啧。”
夜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啧，混沌色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小乞丐，如同在审视一件蒙尘的璞玉？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带着点嫌弃。
“东西马马虎虎。人更脏。先去把自己洗干净。洗不干净，学费不退。当垃圾处理费。还有这东西归你了。抱好。掉了，打断腿。本帝不收废物。懂？”
小乞丐呆呆地看着怀中升腾的、温暖又充满生机的混沌灵光，又抬头看着夜玄那张带着嫌弃却并无恶意的脸，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地用力点头，眼泪鼻涕混着泥污又流了下来：“懂！魔帝大人！我这就去洗干净！保证洗干净！” 他抱着陶罐和灵光，转身就要去找水。
“等等。”
夜玄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乞丐身体一僵，惶恐地回头。
只见夜玄懒洋洋地靠回椅背，混沌色的眼眸扫过空中那群气得快要原地爆炸的星月神宫众人，又扫过小乞丐，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恶劣的弧度？
“洗干净再回来。顺便看看那些素质差的反面教材。走了没有。没走，记得提醒她们交钱。四条顶级灵脉。精神损失费。本帝记账。利息按呼吸算。”
小乞丐：“是！魔帝大人！” 他用力点头，抱着宝贝，撒开脚丫子就朝着废墟边缘一条被傀儡清理出来的小溪跑去，仿佛身后有狗在撵。
夜玄的目光，重新投向那些气得浑身发抖、却因为忌惮他那深不可测的手段而不敢真动手的星月神宫众人，以及外围那些眼神闪烁的七大宗探子。
混沌色的眼眸深处，那抹不屑的兴味愈发浓郁，如同看着一群垃圾？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继续。收人。交钱。验货。别耽误本帝数钱。时间就是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