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混沌神金静室内,混沌玉盅汤汁微沸的咕嘟声与那枚星空请柬散发出的清冷星辉,形成了奇异的对峙。夜玄指尖拂过“邀月”二字时那细微的停顿,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转瞬即逝,被更深的漠然覆盖。
“汤淡了。”
淡漠的点评,在寂静中回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玩味。不知是在说盅中那由尊者骨肉精华炖煮的浓汤失了火候,还是在说这突如其来的“星月神宫”请柬,扰了此地纯粹的肃杀与混沌。
他合上掌心。
那枚非金非玉、薄如蝉翼的星空请柬,瞬间被无形的混沌之力包裹、隔绝。清冷的星月光辉如同被投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瞬间黯淡下去,连同那股洗涤心灵的纯净气息一同被强行压制。请柬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蓝色流光,没入他青衫的袖袍之中,消失不见。
静室内的混沌气息重新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浓烈的血肉异香再次弥漫。
夜玄重新拿起玉勺,舀起一块形如搏动心脏的“主菜”,送入口中。混沌色的眼眸微阖,仿佛刚才那枚请柬从未出现过。他细细咀嚼着,感受着磅礴的气血之力在体内奔涌,融入混沌元力,滋养着万魔朝宗的法相虚影。
血屠依旧单膝跪在门口,头颅低垂,大气不敢出。他猩红的瞳孔深处,却翻涌着惊涛骇浪。星月神宫!神女邀月!她们的神宫隐于九天星月之上,极少与凡尘俗世有牵连。主人竟能收到神女亲笔的请柬?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血屠。”
夜玄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依旧平静无波。
“属下在!”血屠猛地一凛,收敛心神。
“万骨城所获的死灵核心,让焚心以焚心焰淬炼七次,祛尽阴秽死气,取其最精纯的‘死寂星核’。”夜玄一边品味着口中的“心脏”,一边淡漠吩咐,“魔神殿外墙,缺几颗能照亮的‘星辰’。”
“是!主人!”血屠立刻应声,心中却是一震。用死灵圣教据点的核心当照明灯?这不仅是废物利用,更是赤裸裸的羞辱和宣告!主人这是要把死灵圣教的脸面彻底踩在脚下摩擦!
“门口那几颗‘灯笼’,太素净了。”夜玄的目光扫过角落那几颗被混沌封印的头颅,“找点真龙皇朝的龙筋,姜氏古族的剑穗,点缀一下。既然是‘礼’,就要热闹些。”
“属下明白!保证让它们风风光光!”血屠眼中凶光闪烁,狞笑着领命。用真龙皇朝的龙筋和姜氏古族的剑穗去装饰敌人的头颅?这比直接挂上去还要狠毒百倍!这是把三大势力的脸皮撕下来当彩带用!
血屠领命退下,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静室内再次只剩下夜玄一人,以及玉盅中那依旧翻滚的暗金色浓汤。
他放下玉勺。
混沌色的眼眸深处,那片漠然的冰面之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暗流在涌动。
星月神宫……
这个名字,于他而言,并非完全的陌生。在前世那漫长而孤高的魔帝生涯中,星月神宫也曾是神荒大陆顶尖的传承之一,其神女一脉,素以清冷孤高、不染尘埃着称。那时的他,还未踏足绝巅,俯瞰万界,与星月神宫虽无深交,却也知晓其存在。
只是,那时的他,心中唯有大道,眼中容不下任何风月。神女再倾城,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强大些的修士,是神荒版图上的一个符号。
这枚请柬……
夜玄缓缓摊开手掌。
那枚星空请柬再次浮现于掌心,清冷的星辉试图冲破混沌之力的封锁,却徒劳无功,只能在方寸之地流转。
请柬上,“邀月”二字如同冰晶雕琢,清冷孤高,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般的牵引。
是试探?
是好奇?
夜玄的指尖,再次轻轻拂过那两个字。
动作比方才更慢、更轻,仿佛在触碰一段被时光尘封、却又隐隐浮现的记忆碎片。
然而。
这枚请柬。
这个前世未曾有过交集的名字。
却在此刻,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闯入了他的视线。
像一颗投入混沌深潭的石子。
虽然未能激起太大的浪花。
却终究留下了一丝涟漪。
夜玄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
管她是神女还是仙子。
管她是试探还是好奇。
这神荒大陆,终究要靠实力说话。
他夜玄行事,何须向人解释?何须在意他人目光?
赴约?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自然要去。
他倒要看看,这所谓的星月神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顺便这汤,确实该加点“料”了。
神宫清冷?
正好。
去借点“星月露”来提提鲜。
他收起请柬。
重新拿起玉勺。
舀起最后一块沉在盅底、形如某种禽类利爪的筋肉。
送入口中。
牙齿轻合。
筋骨瞬间在唇齿间化为最精纯的锐金之气。
带着撕裂一切的锋芒。
融入四肢百骸。
混沌色的眼眸深处。
那丝因“邀月”二字泛起的涟漪。
彻底被更深的混沌与掌控一切的漠然所取代。
静室的门无声关闭。
只余下玉盅中最后一点汤汁缓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