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脸上的得意僵了一瞬。
累？
他绞尽脑汁，与一众饱学之士奋战了三天三夜才得出的，蕴含着无尽霸气与期许的名字，到了皇后这里，竟然只得了一个“写起来会有点累”的评价？
这算什么理由？
他堂堂帝王之后，未来的储君或公主，难道还怕多写几个笔画不成？
萧澈的眉头微微蹙起，心里有些不服气，嘴上却没直接反驳，只是幽幽地道：“只是因为笔画多么？朕看刚刚好，方显厚重。”
他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像是个精心准备了礼物却没有得到预期夸奖的孩子。
林晚晚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好笑，也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借口确实有些敷衍。她轻轻叹了口气，拉着萧澈在软榻边坐下，柔声道：“陛下，臣妾刚才只是说笑。并非嫌笔画多。”
“那为何？”萧澈立刻追问，眼神里写满了“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晚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过一旁宫女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将一张上好的宣纸铺在矮几上。她执起笔，蘸了蘸墨，一双素手皓腕在灯下显得莹润如玉。
“陛下，”她一边研着墨，一边轻声说道，“名字，是父母给孩子的第一份、也是伴随一生的祝福。它承载着我们的期望，但臣妾觉得，这份期望，不该是沉重的枷锁。”
萧澈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破天’也好，‘龙傲’也罢，”林晚晚的语气温柔而坚定，“这些名字里，都充满了征伐与霸气。它们很好，很有气势，像是为一位开疆拓土的君王准备的。可是陛下，你已经为我们的孩子，打下了这片安稳的江山，不是吗？”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历经艰险，才换来如今的国泰民安。难道我们还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都活在征战与杀伐之中吗？”
萧澈的心猛地一震。
是啊，他自己一路从刀光剑影中走来，深知皇权之路的艰辛与血腥。他为自己的孩子取那些霸道的名字，是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强势，镇得住这万里江山。可他却忘了，他拼尽全力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让后代能不必再经历这一切吗？
看着他陷入沉思，林晚晚知道他听进去了。她微微一笑，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那字迹清隽秀丽，带着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
“萧慕安。”
“慕安？”萧澈轻声念出，细细品味。
“倾慕安宁，”林晚晚解释道，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月光般的温柔，“陛下，臣妾不求我们的孩儿能开疆拓土，名垂青史。我只愿他，能倾慕安宁，享受您为他打下的这片盛世，一生平安顺遂，不为皇权所累，不被阴谋所扰。如此，便足矣。”
萧澈看着那两个字，心中百感交集。他戎马半生，所求的最终，不也正是“安宁”二字么？他希望儿子强大，而她，却希望儿子幸福。这份深情与期望，比他那些宏大的叙事，更让他动容。
他正要点头，却见林晚晚又提笔，在旁边写下了另外三个字。
只是这一次，开头的姓氏，却让他微微一怔。
“林知乐。”
随母姓？
这个念头在萧澈脑中一闪而过，他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心中一软。他知道，这是她内心深处的一点小小念想，是她与这个孩子之间，除了血脉之外更深一层的联系。
不等林晚晚解释，萧澈便握住了她的手，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好。”
林晚晚愣住了，她本以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提议，会引来他的迟疑，甚至需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他应得如此干脆。
“陛下，你……”
“朕的女儿，随她母亲姓，有何不可？”萧澈的眼神里满是宠溺与理所当然，“只要是你生的，便是姓萧、姓林，又有何妨？朕的江山，难道还容不下一个随母姓的公主么？”
他看着她眼中的惊喜与感动，心中无比满足。什么祖宗规矩，什么朝臣非议，在她的笑容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
林晚晚心中一暖，眼眶微热，她反手握紧他的手，轻声解释道：“知足常乐。我希望我们的女儿，能活得自由快乐，永远知道满足，永远心怀喜乐。”
萧澈看着这两个名字，一个“慕安”，一个“知乐”，温润如玉，充满了对个人幸福最质朴的期许。他再想想自己那张单子上的“萧战煌”、“萧凌霜”，忽然觉得自己的审美实在是……太过粗犷了。
他不得不承认，林晚晚的名字，更符合他对孩子未来的期望。他希望他们强大，但更希望他们幸福。
他这边心中正感慨万千，林晚晚却清晰地看到，他头顶的表情包区域，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内心交战。
先是一个穿着龙袍的q版小人，抱着那张三米长的卷轴，哭得惊天动地：【我的旷古烁今名录！我的萧傲天！呜呜呜！.gif】。
紧接着，画面一转，那个小人又小心翼翼地捧着写有“萧慕安”和“林知乐”的宣纸，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好像……好像也不错……老婆取的都好听.jpg】。
最终，两个画面合二为一，变成了一个卡通小皇帝，左手拿着“霸”字，右手拿着“安”字，在天平上掂量了半天，最后果断地将“霸”字扔掉，抱着“安”字蹭了蹭。
林晚-晚看着这番变化，差点笑出声来。
“既然大名定下了，”她见好就收，知道再纠结下去，恐怕又要伤到这位皇帝陛下的自尊心了，于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那我们再来想个有趣的东西吧。”
“还有？”萧澈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嗯，”林晚晚狡黠一笑，提出了一个在这个时代堪称全新的概念，“大名，是给外人叫的，用在正式场合，彰显身份。但在家里，我们自家人之间，可以用一个更亲昵、更可爱的称呼呀。比如……小名。”
“小名？”萧澈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脸上露出了浓厚的兴趣。对他而言，名字就是名，庄重无比，何来大小之分？
林晚晚看他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便耐心解释起来：“就是乳名，昵称。比如宝宝胖乎乎的，就可以叫他‘小胖墩’；爱笑呢，就叫‘乐乐’。这是一个只属于家人的、充满爱意的称呼，不记在宗谱里，也不用于正式场合，只是我们私下里叫着亲近。”
这个概念，对于一辈子都活在规矩和宏大叙事里的萧澈来说，简直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一个……只属于家人的，亲昵的称呼。
他想象着自己将来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娃娃，不叫他“太子殿下”，而是叫一个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的、可爱的名字。那种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他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妙了！
这不仅解决了大名不够“霸气”的遗憾（反正有小名可以随便叫），更增添了一种独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亲密感。
他看着林晚晚，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皇后真是个挖不尽的宝藏，总能提出些让他惊喜又心动的奇思妙想。
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郑重地看向林晚晚，仿佛在探讨什么国家大事一般，认真地问道：
“那……依你之见，该取个什么样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