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她知道自己此去,恐怕是宴无好宴。
“二奶奶,可要奴婢去禀报二爷?或是回了那边,说您身子不适?”蕊儿见何芝苒神色不对,小声建议道。
何芝苒摇了摇头。她知道躲不过。若是推脱,反倒惹来猜疑。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对秋纹道:“不必惊动夫君。更衣,备车,我回相府一趟。”
她选择了独自面对。既是不想将陈安初卷入这潭浑水,也是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
陈安初从衙门回来,心情尚可。今日公务处理得顺利,他还特意绕路去买了何芝苒前两日提过想尝的蜜饯。他想着她看到时,或许又会露出那种受宠若惊又带着点小欢喜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然而,回到府中,迎接他的却是空荡荡的正房和蕊儿焦急的脸。
“二爷!您可回来了!二奶奶午后接了相府的帖子,说是何相爷病了,让她回去探望,她就带着秋纹去了,可是这都去了快两个时辰了,奴婢……奴婢心里总觉得不安生。”
陈安初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相府?何相病了?他心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立刻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探病那么简单!何芝苒那个性子,在相府处境尴尬,若非必要,绝不会逗留如此之久!
“为何不早些派人通知我!”他语气带着罕见的厉色。
蕊儿吓得一颤:“是、是二奶奶吩咐,说不要打扰二爷公务……”
陈安初来不及多想,立刻转身,一边大步向外走,一边沉声吩咐随从:“备马!去何相府!”
陈安初快马加鞭赶到相府,门房见是他,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传。很快,管家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恭敬:“二姑爷?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陈安初压下心头的焦灼,维持着礼节:“听闻岳父大人身体不适,特来探望。不知夫人可在府中?”
管家脸上露出茫然:“二小姐?二小姐今日并未过府啊。相爷今日下朝后确实有些疲累,早早歇下了,并未传见任何女眷。二姑爷是不是……听错了?”
陈安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何芝苒没有回相府!
那她去了哪里?那封帖子……是假的?还是相府在撒谎?
一股冰冷的恐惧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她在京城并无其他亲近去处,若是没回相府,最大的可能是……在路上出了意外?或者,那帖子根本就是个调虎离山的陷阱?
他不再与管家周旋,翻身上马,语气冰冷地对随从道:“去!立刻派人,沿着从府里到相府的所有路线,还有夫人平日可能去的铺子、茶楼,给我找!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夫人!”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对陈安初而言,如同置身炼狱。
他亲自带着人,沿着通往相府的主路、辅路一条条地搜寻,询问沿途的商铺、摊贩,是否见过一个穿着水色衣裙、模样清丽的年轻夫人。他去了何芝苒偶尔会光顾的绸缎庄、书肆、点心铺子,甚至去了上次她们妯娌相聚的清音阁,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没有……”
“没看见……”
“抱歉,陈二爷,今日未曾见过尊夫人……”
每多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他心中的恐惧和焦灼就多添一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华灯初上,京城街道依旧熙攘,可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口,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马,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恐慌将他淹没。他想起她温婉的眉眼……如果她真的因为自己、因为这场权力的博弈而出事……
他不敢再想下去。
“二爷,城东这几条街都找遍了,没有……”
“二爷,相府附近也反复查问过了,确实没人见到夫人出门……”
随从们陆续回报,带来的都是坏消息。
陈安初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猛地调转马头,声音因焦急和恐惧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去宸王府!立刻!”
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知道线索,或者有能力帮忙的,只有沈奕宸了。尽管他知道此刻上门可能会暴露自己的慌乱和无措,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何芝苒,你到底在哪里?
何芝苒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颈后的钝痛中恢复意识的。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陌生的房间,陈设简洁,甚至有些简陋,绝非相府或陈府的风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檀香,与她平日里闻惯的香气不同。窗户被厚重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绳索不算太紧,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她努力回想,记忆停留在相府那间偏厅——嫡母李氏假借父亲病重唤她回去,她刚踏入厅内,后脑便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是绑架?谁做的?目的是什么?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飞速闪过,恐惧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心脏,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急,越不能自乱阵脚。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普通青色长衫、面容平凡无奇、但眼神却透着精明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杯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淡无波:“醒了?喝点水。”
何芝苒没有理会那杯水,她紧紧盯着男子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沉稳和审视,绝不是一个普通绑匪或家仆该有的。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几个信息:能在相府内宅轻易将她绑走,绝非寻常势力;绑她而非杀她,必有所图;结合近日朝中风向,尤其是针对六皇子府和自家夫君陈安初的暗流……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干涩和恐惧,声音虽微哑,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清晰和冷静,目光直视那男子:“不必伪装了。若我猜得不错……阁下是太子殿下的人?或者说,”她顿了顿,语出惊人,“你就是太子,沈弈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