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不予达成初步默契后,原料供应的麻烦迎刃而解。
乞门那张无孔不入的大网,一夜之间,从阻力变成了助力。曾经那些偷窃、纵火的小乞丐,摇身一变,成了泰合商号最隐秘的眼线和触手。在云知的统一调度下,整个金陵城的禽类羽绒,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源源不断地汇入泰合商号那深不见底的仓库。
“云裳”的生产,终于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城郊的工坊内,灯火通明,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经过南宫白数日的“洗脑式”培训,工匠们早已将“分格充绒”、“防钻绒”等闻所未闻的后世工艺奉为圭臬。他们看着手中的图纸,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天啊,还能这么做衣服?”
“把内胆分成这么多小格子,绒毛就不会乱跑了!这想法,简直是神来之笔!”
当第一件成品被制作出来时,整个工坊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通玄小心翼翼地从衣架上取下那件衣服。入手的感觉,让他这位武道宗师的脸上,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轻!
太轻了!
这件看起来颇为厚实的冬衣,重量竟然比一件普通的单衣还要轻上几分,简直如同一片云彩。
他将衣服披在身上,一股奇异的暖流,瞬间从接触皮肤的地方扩散开来,迅速包裹了全身。那种感觉,不像是普通衣物的隔绝寒冷,更像是有无数个小小的暖炉,在体表形成了一道温暖的屏障。
“这……这……”赵通玄的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只是下意识地挥了挥拳,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是全然的震惊。
毫无滞涩之感!
往日里,为了御寒,他身上至少要套上三四层衣服,外面还得罩一件厚重的皮裘,虽然不冷,但行动起来,总有几分束手束脚。
可现在,这件名为“云裳”的衣服,不但轻若无物,保暖效果更是远胜皮裘,而且丝毫不影响他出招发力!
“妖术!公子,您这又是妖术!”赵通玄看着南宫白,由衷地感叹道。
南宫白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后世烂大街的羽绒服而已。但在这个时代,它就是足以颠覆一切的,神迹。
“云裳”既成,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神迹”,卖出一个神迹般的价格。
南宫白没有急着开售,而是再次祭出了他那套炉火纯青的现代营销大法。
第一步,造势。
他让云知的“风言”网络,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悄然散播开一首神秘的歌谣。
“寒冬将至云作裳,何物轻若无物,暖胜骄阳?”
这句没头没尾的歌谣,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全城。人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人说这是某个大儒新作的诗句,有人说这是某个道观传出的谶言,更有人说,这是秦淮河上的某个花魁,在思念自己的情郎。
一时间,众说纷纭,好奇心被彻底拉满。
紧接着,是第二步,体验。
南宫白挑选了两个在金陵城极具代表性的人物,作为他的第一批“活广告”。
一位,是德高望重、却因年迈体弱、畏寒如虎的致仕阁老,陈太傅。
另一位,则是秦淮河上最当红的花魁,以一支“雪中红梅舞”名动江南的舞姬,李师如。
两件被锦盒精心包装的“云裳”,由赵通玄亲自送到了两人府上,只说是泰合商号南宫白,仰慕二人风采,特意送上的一点“暖冬薄礼”。
陈太傅收到礼物时,本是不屑一顾。一个商人送的衣服,能有多好?
可当他将那轻飘飘的“云裳”穿在身上,走出温暖的房门,在那刺骨的寒风中站了半个时辰,非但没有咳嗽一声,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时,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太傅,彻底惊呆了。
第二天,整个金陵城的官宦圈子,都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陈太傅,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云裳”,在自家花园里,精神矍铄地打起了五禽戏!
而李师如这边,效果则更加轰动。
在一个飘着小雪的夜晚,她在秦淮河的画舫之上,再次献上了她的成名之舞“雪中红梅”。
这一次,她没有再穿着那厚重却依旧无法抵御寒冷的舞衣,而是换上了一件为她量身定做的、裁剪得体、宛如晚霞的红色“云裳”。
在漫天飞雪中,她身姿轻盈,翩若惊鸿。那火红的“云裳”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却让她在彻骨的寒意中,始终保持着最完美的舞姿和最动人的微笑。
“天啊!李师如姑娘穿的是什么?为何在雪中起舞,竟丝毫不觉寒冷?”
“而且那衣服……好生奇特!看着厚实,却又那般轻盈!”
这一夜,秦淮河两岸,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王公贵族、富商巨贾,眼睛都红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一件衣服是否保暖,但他们绝对在乎,这件衣服所代表的“新奇”、“独特”与“身份”!
至此,市场彻底引爆。
泰合商号的门槛,快要被前来询问的豪门管家们踏破了。
“南宫老板!那‘云裳’到底卖不卖?开个价!”
“我家老爷说了,只要能买到一件,价钱不是问题!”
南宫白却依旧稳坐钓鱼台,只让伙计在门口贴出一张告示:“三日后,辰时,‘云裳’首发,限量二十件,价高者得。”
饥饿营销,再次上演。
三日后,泰合商号门前,其盛况比之上次开售玻璃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金陵城真正的顶级权贵。
当南宫白宣布,第一件“云裳”的起拍价为一千两白银时,全场非但没有哗然,反而爆发出了一阵更加疯狂的叫价声。
“一千五百两!”
“我出两千两!”
“两千五百两!谁也别跟本公子抢!”
最终,首批二十件“云裳”,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被抢购一空。其中最贵的一件,甚至被炒到了五千两白银的天价。
泰合商号,再次创造了一个让整个大明商界都为之颤抖的销售神话。
就在“云裳”的热潮席卷整个金陵城,南宫白的名字再次被推上神坛之时,另一则消息,如同一股清泉,注入了这片沸腾的海洋。
一年一度的文坛盛事——由素来爱好风雅的楚王殿下,在莫愁湖上举办的“金陵诗会”,即将开始。
今年的诗会,尤为引人瞩目。
因为不仅金陵本地的名士大儒悉数参加,更有四位名动江南的青年才俊,联袂而来。
他们,便是后世传颂的“江南四大才子”。
唐伯虎,风流不羁,画艺绝伦,诗文洒脱,是四人中名气最大、也最受追捧之人。
祝枝山,狂放不羁,一手草书颠倒众生,性格豪迈,嗜酒如命。
文徵明,沉稳内敛,品行端正,诗、文、书、画无一不精,是士林中的道德楷楷模。
徐祯卿,天资聪颖,机敏善辩,文章以奇诡见长,是四人中的“智囊”型人物。
四大才子的到来,让整个金陵城都沸腾了。无数文人士子、富家小姐,都希望能在此次诗会上一睹他们的风采,一张请柬,瞬间变得千金难求。
泰合商号内,南宫白也收到了一份请柬。
送柬之人,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定远侯府千金——萧宛如。
请柬的材质是上好的宣纸,带着淡淡的墨香和女子身上特有的兰麝之气。
南宫白摩挲着请柬,嘴角的笑意愈发玩味。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份邀请。在经历了兰亭雅集和奇珍会的智斗之后,这更像是一种来自萧宛如的,更高层次的认可与试探。
一场汇集了皇室宗亲、江南名士、顶级权贵的盛会,他这个“商人”,有资格,也有胆量去吗?
南宫白将请柬收入袖中。
去,当然要去。
他不仅要去,还要去得风风光光。
因为云知的“风言”网络已经传来消息,此次诗会,珍宝斋花费重金,包揽了所有与会者使用的笔墨纸砚,意图在此次盛会中,重振声威。
顾怀瑾,那个被他用商业手段打得体无完肤的男人,显然是想在自己最擅长的“风雅”领域,找回场子。
一场看似风雅的文人聚会,实则早已成为各方势力角力的名利场。
南宫白走到窗边,望向莫愁湖的方向,眼神深邃。
楚王、四大才子、顾怀瑾、萧宛如……
有意思。
比起商场,这风雅场里的刀光剑影,或许会更有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