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凝回到喧嚣的宴会厅,暖融的空气与缭绕的香气包裹上来,却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烦闷。
季思寒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更是让她无法平静。
她刻意避开人群,想找个更安静的角落喘口气,却不期然与几位正聊得热烈的名媛打了个照面。
其中一位,正是之前对许家倒台幸灾乐祸最甚的张氏千金——张予棠。
“哟,这不是许家表小姐吗?”
张予棠眼尖,语气带着一丝夸张的熟络,上下打量着温清凝那身保守的礼服,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很快被更浓的好奇取代:“刚才看你和季总在露台聊天,聊什么呢?”
“那么久。”
另外几位小姐也立刻投来探究的目光。
季思寒是场中绝对的焦点,他与一位生面孔的年轻女子单独交谈,足以引发无数遐想。
温清凝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试探,也是她即将面临的新环境缩影。
她压下所有情绪,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拘谨和受宠若惊的微笑:“张小姐说笑了,季总只是看我一个人站着,过来问了问关于之前许家项目的一点后续问题,毕竟是经手过的案子。”
她将话题轻描淡写地引向了公事,既解释了独处的缘由,又暗示了自己与季思寒仅有工作层面的关联,姿态放得低,语气也足够谦逊。
张予棠将信将疑,但看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便也失了深究的兴趣,转而与其他小姐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偶尔飘向温清凝的眼神,依旧带着审视。
温清凝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过关。
但她明白,从季思寒主动与她交谈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未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她不再停留,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悄然走向宴会厅外相对安静的休息区。
她需要空间,需要冷静地思考季思寒的“提议”,以及……如何应对这骤然复杂起来的局面。
与此同时,露台上的季思寒,在否定了林砚深的猜测后,内心并未获得预期的平静。
“棋子”二字,此刻听起来如此苍白无力。
哪枚棋子会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哪枚棋子会让他因她一句疏离的“考虑”而心生烦躁?
他重新走回宴会厅,瞬间便被等待已久的人群包围。
敬酒的、攀谈的、寻求合作的……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笑容得体,言辞精准,依旧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季氏总裁。
但只有跟在他身后半步的林砚深能察觉到,季总的目光,会有意无意地扫过全场,像是在寻找什么。
当他的视线掠过那个安静坐在休息区角落、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纤细身影时,才会微不可察地停顿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一位与季氏有重要合作的老前辈上前敬酒,寒暄几句后,半开玩笑地说:“季总啊,眼光不错。”
“那位许小姐,看着安静,可不是池中之物啊。”
“许家那摊子事,她处理得漂亮。”
季思寒端着酒杯的手稳如泰山,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淡笑:“过奖了。”
“不过是狗急跳墙,运气好些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将温清凝的努力归结为“运气”,既是习惯性的低调,也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保护。
他不愿让太多人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然而,他越是如此避重就轻,落在温清凝身上的目光反而越多。
许多人开始真正打量起那个独自坐在角落的女子——能让季思寒亲自交谈,又能让季思寒在公开场合为其“降温”的女人,绝不可能简单。
温清凝感受到了那些愈发密集的视线,如芒在背。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季思寒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宣告和压力。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准备提前离场。
就在她走向出口,经过主宴会区边缘时,季思寒正被几人围住交谈。
他似乎并未注意到她,依旧在与旁人说着什么。
然而,就在温清凝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端着酒杯的手似乎不经意地微微一动,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晃了晃,几滴溅落,恰好落在了温清凝的手背上。
冰凉湿润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季思寒也仿佛刚注意到她,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手背上那点酒渍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抱歉,没注意。”
立刻有侍者递上干净的手帕。
“没关系,季总。”
温清凝接过手帕,低声应道,快速擦去酒渍。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在旁人看来,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在递接手帕的刹那,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了她的手指,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而他看着她的眼神,深邃依旧,却在那片深沉之下,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近乎固执的探寻,仿佛在说:你逃不掉的。
温清凝心尖一颤,几乎握不住那方柔软的手帕。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匆匆颔首,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季思寒看着她有些仓促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缓缓收回目光,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陌生的、躁动的情绪。
林砚深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叹一声。
季总啊,您这“没有”二字,说得可真是……毫无说服力。
这场博弈,显然才刚刚开始。
而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在情感的迷雾中,似乎正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