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年心中莫名一凛,动作也跟着停下,强笑着指了指那小孩:“不介绍一下吗?”
尽管他已经从他人口中打听到了对方的大概身份,但那终归不是当事人或当事人的朋友亲属跟他说的,这让他在使用的时候,底气多少都有点不足。
并且还担心会给对面那小个子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
如果是之前,他对此可能还会嗤之以鼻,但现在……谁让魏将军说了,这人至少现在是是友非敌的状态,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去得罪。
另一边,夏一鸣低头看了眼正冲他咧嘴一笑的大佬,眼睛一转,抬头对对面那便宜堂哥说:“我师弟,阿元,最近在我家歇脚。”
随后……
“这是我堂哥,行八。”少年低头,有些敷衍地说了一句。
夏元昭点头,转头对夏乐逸挥了挥手,笑眯眯地说:“你好啊!又见面了。”
经由昨晚那场古怪至极的雷暴,多少都对对方实力有所了解的夏乐逸连忙俯身:“你好你好!上次多有得罪,请见谅!”
虽然按理说,有老鬼傍身的他本不需如此客气,但……咳咳!就像魏将军说的,对于这种敢一指头就把东海送过来的水汽给戳散的人,没事你去得罪他干嘛啊!
尤其是他之前,还用言语得罪过人家,如今有了台阶,关系又有所缓和……嘶!这要再不趁着这个机会去接触,让彼此的关系缓和一下,那他绝对是有病!
还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夏元昭打量了他一眼,点头,用空着左手与其轻轻握了握。
尽管他们之前是有些不愉快,但就像小侄子说的,他们现在事多,没空跟这小子为那点小事而纠结到一起。
得到回应,夏乐逸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直起身,略有些尴尬地对从方才开始,就一直默不吱声的夏一鸣说:“之前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用言语冲撞到了姑奶奶,希望十二弟能原谅则个,改日等你我有暇,必登门致歉。”
夏一鸣撩了撩眼皮,转头瞥了眼自家一眼,回头,摆摆手:“这话你跟我外婆说吧!我不是当事人,做不了这个主。”
夏乐逸观察几秒,见他没有其他异色,这才连声道:“当然!当然!理当如此!”
……
严格来说的话,对于老城中的地母宫,夏一鸣其实并不算陌生。
咳咳!
虽说由于他自己的某点‘小毛病’,从小就对这些宫观庙宇退避三舍,但谁让外婆之前的老主顾就在地母宫附近的民俗一条街。
以前还好,那时外婆的身子还算硬朗,再加上他年纪不大,老太太也不放心他到处乱跑。
直到他上了高中……而他家老太太也肉眼可见地虚弱起来,他才接了过货接单的活,然后……
老城的民俗一条街,就成了他每个周末至少要去一次的地方。
不过现在嘛!
由于老太太已经没时间接活,他倒是有一阵没过来这边。
“那是十缘街,专门卖香烛纸钱,还有金瓮、寿衣……纸人、纸马之类丧葬物品的地方。”
在地母宫附近下车后,见难得出来,再加上大佬似乎有点好奇,所以夏一鸣干脆当起了导游,指着周围给他介绍起来。
夏元昭瞄了眼那里阴而不晦的气息,转头瞄了眼远处的地母宫,顿时了然。
这就对了!
如果不是吃了熊心豹胆,想来没哪只孤魂野鬼敢跑来此地,在那些专门处理它们的大家伙面前蹦达。
不过……
“那边呢?那里卖的是什么?感觉挺多人的!”
男孩这次指的是与十缘街毗邻的另一个路口。
与十缘街那种看着虽然阴森,但实际却是井然有序的气息,他刚才所指的那条街道就没那么干净了。
气息纷繁杂乱不说,还掺杂着古怪的欲念、财气,甚至连阴气、晦气、秽气之类带着明显不祥的气息,都隐约可见。
正在跟着夏乐逸往地母宫方向走的夏一鸣转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瞥了眼,眉梢忍不住挑了挑:
“那是珍宝路,听说是专门贩卖、出售以前传下来那些老物件的街道。”
还有……
“今天不是周末,周末人才叫那个多。”
回忆了一下以前看到的那种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场景,还有照常照顾外婆生意的那位店主的吐槽,夏一鸣摇头:“可能是又有某个‘幸运儿’捡了漏,现在那些人正在看热闹吧!”
“哦!”得到回答的夏元昭,心满意足地点头,随后不再言语,转头与他一道,朝着不远处那片有着冲天玄妙之气的建筑群走去。
三人的脚步很快,当然,也有可能是由于某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缘故,在停下话语后不久,三人就已穿过方才那条修建得古朴的青石大街,走到了那个对世间万物透着一股漠然置之意味的宫门前。
与方才那条还有行人不时路过的街道不同,地母宫门前的这种青石大街,却是冷清得可怕。
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放眼望去,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周围竟然再无一人踪迹。
甚至连地母宫对面那个面积看着不算小的广场也是如此——冷冷清清、渺无人迹。
“……”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是很符合夏一鸣对灵界一系的刻板印象就是。
另一边,自从车上下来后,就一直安静到现在的夏乐逸却是既激动,又不禁生出几分恐惧。
甚至不只是他,就连他意识里的那些也是全都沉默下来,同时不忘收敛神念,在敛声屏气中,借助夏乐逸的视线,贪婪地注视着四十九级青石阶梯之上的那座宫阙。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祂们离开这里……真的太久了!
以前,祂们在那里,原本也有一席之地,但后来……祂们遵从统领的命令,离开了那里——祂们曾经的家园。
为了……
众鬼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威严男声轻咳一声,唤醒了沉浸在过去的部下和战友。
随后,威严男声淡淡地说了一句:‘无需为过去而感伤,只要一切顺利,我们终归能回到曾经的那个位置。’
不过说完,威严男声自己却恍惚起来。
因为祂很清楚,没了统领,他们现在能借助的,也只有阳城‘夏’,这个对地母宫而言,比较特殊的姓氏。
如果……
一切都能顺利……就好了!
旁边,观察完四周,发觉他们一行可能有点格格不入、又感觉青石大道外的人似乎都在‘看’他们的夏一鸣轻咳一声,牵着大佬的左手也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原本被地母宫上方那些玄妙之气吸引、且正在尝试解构它们的的夏元昭立马回神,仰头望去,用眼神询问:‘咋啦?’
被盯着的夏一鸣有些讪讪,小声说了句:“感觉有点紧张。”
夏元昭一乐,立马扬起笑脸,在传音里说:“有什么好紧张的!你都说了,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应那老头之邀,去找他吃茶的嘛!”
夏一鸣:“……”
说是那么说,但实际上是咋回事,他可不信大佬会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夏元昭自然是知道的,但俗话说得好——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用紧张!”
还有……
“来都来了!现在再说后悔,那可真有点晚了”
夏一鸣:“……”
后悔倒不至于,就是……
“有点小小的胆怯,而且郑翁也不知道是否已经从州里回来。”
说到这个,少年突然想起,他这两天好像都没有关注过三哥家的事。
……这!
要不,等解决完这事,回去就给他发个信息?
纠结了两秒,少年又默默摇头。
三哥家的事已经涉及大多,现在又由那啥子东南镇守司接管,他怕是不太好过多过问。
就在夏一鸣的心思飞到州府那边的时候,夏乐逸却是在老鬼们的提醒下,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像是看呆了的夏一鸣道:“一直待这也不是个事,我们上去吧!”
“啊?”
夏一鸣回神,但表情还是略显茫然,夏元昭见此,便在旁边提醒:“他说一直在这里也不是个事,问我们是不是应该上去了?”
“哦!”
夏一鸣了然地点头,然后又转身对夏乐逸点头:“是应该上去了。”
夏乐逸心里一松,抬手示意:“你先?”
夏一鸣瞄了他一眼,摇头,也不说话,抬脚便带着大佬拾级而上。夏乐逸一见,连忙跟上。
……
说是石阶,但其实它还挺宽的,看着可能有一米多,长也有近十米,似乎还是一整块青石。
不过……
走到几级后,夏一鸣眉头微微挑,有些意外地小声嘀咕一句:“好像还挺普通的……”
没有华丽精美的雕刻,没有想象中的压力,就仿佛……
就在这时,上方的宫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大笑,随后又有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开口:“此地是娘娘道场,我等岂能作那等把八方香客拒之门外的霸道之事。”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着绣有獬豸图黑袍的老者,而对方刚见到夏一鸣和夏元昭,就止步拱手:“多日不见,两位小兄弟让我好等!”
夏一鸣和夏元昭还没反应,早先已经从那些老鬼口中了解过地母宫大概由那些人员组成的夏乐逸,却是猛地扭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左手边的那对师兄弟。
可夏一鸣现在哪有空管他,此时的他,眼睛都没离开上方的那位老者。
随后……
少年扯了个笑脸,拱手对上方的老老者一礼:
“郑翁客气,我们这不是来找您吃茶了吗!”
手被放开的夏元昭心里虽然不咋爽快,但由于夏一鸣就在旁边,又用眼睛给他示意,所以他也只能跟着行了一礼,略显敷衍地问候一句:“你好。”
上方的郑源自然也看出了这位的不悦,但……
“小兄弟你也好!”
老者笑呵呵地回了个礼,同时不忘给还在宫中驻足的那位殿下竖了个大拇指。
‘也不知道司命殿下是怎么说的,竟然能让我之前无论怎么劝,都毫不动摇的这两位松口……’
老者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转头看向那对‘师兄弟’旁边那个已经全身都僵住的小孩。
过了片刻,黑袍老者不着痕迹地把目光从夏乐逸身上收回,并一边请下方的小孩们上来,一边在意识里问:‘祂们就是那位的旧部?’
老者的意识内,一只双目明亮有神、通体青黑、如牛大小、额上只长一角、形似麒麟、尾巴短而粗、四蹄有鳞、全身却长着浓密黝黑毛的怪兽睁开眼睛,借用獬豸图上的眼睛与下方青年意识里的某‘人’对视一眼,点头,用如重捶击鼓般的声音说:‘没错,就是他们。而且领头的还是原地母宫守备——魏忌子。’
郑源心中微动,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在夏一鸣踏上宫门前的平台时,向询问:“这位是?”
夏一鸣顺着他的视线往右瞥了眼,心里瞬间亮堂,知道这人体内的那些……咳咳!就算不是出自地母宫,也绝对跟灵界有什么牵扯,不然这职位是阴律殿住持的老头,就也不会在这里跟他睁眼说瞎话。
不过嘛!
“这是我堂哥,此次来访,除了找郑翁吃茶,其实还有……”
不就是装傻吗!谁不会啊!
少年不动声色地把来意说完,随后一脸歉意地拱手:“不知贵方是否有这项服务,如果有,还请郑翁行个方便。”
而重新牵上他左手的夏元昭,此时却忍不住在旁边微微挑眉。不过,当他感觉到被牵着的右手传来轻轻一握时,他也选择不动声色,在一旁笑眯眯地扮演 着一个跟师兄出门作客的小师弟。
另一边,夏乐逸的心情却是如同坐上了一辆过山车,起起……落落落落……直到夏一鸣一口气把话说完,他悬着的心才悄然落地。随后,他就带着一丝忐忑,目光灼灼地盯着郑源,一副生怕看到其摇头的模样。
郑源:“……”
这服务嘛!
不重要,可以有,也可以没有,这都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现在,他是关心的……
“小兄弟是说,你和令师弟只想要镇狱和麓山君,剩下的都归你的堂兄……”
郑源略带纠结地指了指夏乐逸:“也就是这位小兄弟所有?”
夏一鸣点头,随后作腼腆状笑笑:“外婆说,大家都姓‘夏’, 一撇写不出两个‘夏’字,八哥又是我堂兄。”
少年微顿,等他们消化完,又补了一句:“我们听老太太的,既然我们用不到,那不如把它们交给八哥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