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向深处延伸,黑暗愈发浓稠,仿佛凝固的墨块,连声音都被吞噬殆尽。唯有唐僧怀中的“忆骸”散发着稳定的乌光,如同暗夜中的孤灯,指引着前路,也映照着师徒四人凝重肃穆的面容。那枚刚刚得到的、布满裂痕的玉简,被唐僧紧紧攥在手中,其冰冷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血泪信息,如同一块寒冰,熨帖在心头,时刻提醒着他们肩负的宿命与前路的凶险。
行走在这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通道似乎到了尽头,“忆骸”的乌光笔直地照射过去,不再指引方向,而是稳定地照亮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那里,似乎是这个地下洞窟的终点。没有岔路,没有更深的通道,只有一面巨大、光滑、非金非石的墙壁,挡住了去路。墙壁之上,空无一物,唯有岁月沉淀下的冰冷与死寂。
“没路了?”八戒皱起眉头,九齿钉耙警惕地指向四周,“那‘忆骸’带咱们来这死胡同干嘛?”
沙僧沉默上前,降妖宝杖轻轻触碰那面墙壁,乌光流转,仔细感知。“墙壁……很厚。后面……是实心的岩层,没有隐藏空间。”他给出了肯定的判断。
孙悟空火眼金睛扫视着这面巨大的墙壁和周围的环境,同样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或能量波动。他看向唐僧手中的玉简,若有所思:“师父,会不会……关键还是在这玉简上?那位前辈留下它,总不会只是为了告诉咱们他死得多惨。”
唐僧闻言,心中一动。他再次将神念沉入手中那枚冰冷的玉简。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地接收那些混乱的情绪碎片,而是主动地、带着探寻的意志,去沟通玉简深处可能隐藏的、更核心的信息。
果然!当他的神念带着明确的“探寻最终真相”的意念触及玉简核心时,异变发生了!
玉简猛地变得滚烫!那些遍布其表的裂痕中,骤然迸发出刺目欲盲的白色光芒!这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受到吸引般,尽数投射向那面光滑冰冷的巨大墙壁!
“嗡——!”
墙壁仿佛被激活了一般,表面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白色光芒在墙壁上迅速流淌、勾勒,转眼之间,竟将整面墙壁化作了一面巨大无比的……光幕!
光幕之上,景象开始由模糊变得清晰。不再是碎片式的记忆,而是一段相对连贯的、仿佛身临其境的……影像记录!正是玉简中封存的,关于那位先驱者取经团队“最终之战”的真相!
师徒四人的心神,瞬间被拉入了那光幕呈现的景象之中——
景象初现: 并非庄严肃穆的大雷音寺,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由无数纵横交错的暗金色规则锁链构成的冰冷虚空!虚空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暗金色漩涡,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吞噬吸力!这里,才是“灵山约”或者说“净世契”真正的“消化核心”!
主角登场: 光幕中央,显现出那位先驱取经人的身影。他身披裂开的锦斓袈裟,面容依稀可见曾经的坚毅,此刻却充满了震惊、愤怒与绝望。他周身散发着磅礴的佛光与功德之力,但那光芒正不受控制地被中央的漩涡疯狂抽取!他的身边,还有三道模糊却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想必就是他的护法徒弟,此刻皆已是伤痕累累,气息萎靡,被无数细小的锁链缠绕、束缚,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正在被一点点地抽干力量,身形逐渐淡化!
背叛者现身: 虚空高处,阿难、迦叶两位尊者的法相显现,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如同看待流水线上的物品,注视着下方正在被“处理”的取经团队。他们的存在,并非为了接引,而是为了……监工!
最终的反抗: 那先驱取经人发出不甘的怒吼,燃烧起最后的生命本源与十世功德,试图挣脱锁链,击碎那吞噬漩涡!他的力量撼动了部分锁链,甚至让那漩涡的旋转都为之一滞!他的徒弟们也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配合着他进行冲击!
无情的碾压: 然而,回应他们的是更加恐怖的镇压!那暗金漩涡深处,一股超越了如来掌力、纯粹由冰冷无情的天道规则凝聚而成的意志,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轰然压下!先驱取经人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树,瞬间被击溃,周身佛光寸寸碎裂,功德被强行剥离!他的徒弟们更是在这股意志下接连发出最后的悲鸣,身形彻底爆散,化作精纯的能量流被漩涡吞噬,魂飞魄散,连轮回的资格都被抹除!
绝望的逃亡: 就在先驱取经人自身也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刹那,他怀中一块不起眼的黑色骨片爆发出最后的乌光,强行在冰冷的规则铁壁上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他拖着濒死之躯,用尽最后力气,投入了那裂缝之中,坠向了未知的虚空……而光幕的景象,也定格在他回首望去时,那充满了无尽怨恨与悲凉的最后一眼,以及阿难、迦叶那依旧冰冷的注视。
光幕上的景象缓缓消散,墙壁恢复了冰冷与光滑。玉简的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裂痕似乎更多了一些,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洞窟内,死一般的寂静。
八戒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与后怕。沙僧周身死寂之气不受控制地翻涌,降妖宝杖深深插入地面,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孙悟空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双火眼金睛中燃烧着足以焚毁苍穹的怒火!光幕中的景象,印证了他所有的猜测,甚至更加残酷!那冰冷的规则漩涡,那无情的天道意志,那如同处理垃圾般被吞噬的同道……这一切,都深深刺痛了他那颗骄傲不屈的心!
唐僧缓缓闭上双眼,身体微微颤抖。虽然早已从碎片信息中有所了解,但亲眼“目睹”另一位取经人及其团队如此惨烈、如此绝望的终局,带给他的冲击是无与伦比的。那不仅仅是旁观一段历史,更像是亲历了一场预演的未来!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惊悸,睁开眼时,目光已只剩下一种沉淀了所有情绪后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都看清楚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这就是……取得‘真经’,成就‘佛果’之后,我们原本应有的……结局。”
他举起手中那枚仿佛承载了万古悲愤的玉简,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就是灵山许诺的‘极乐’。”
“这,就是天道安排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