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偏殿中炸响,余音缠绕着梁柱,也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坟场”、“守墓人”,这两个冰冷的词汇与她绝美的容颜、华丽的宫室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唐僧面色凝重,双手合十,低诵一声佛号,那声音不再空灵,而是带着沉甸甸的悲悯:“陛下,贫僧等既已至此,便做好了面对一切真相的准备。还请陛下明言,这‘坟场’何解?‘守墓人’又是为何?”
女王倚着玉柱,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霞帔的领口。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极痛苦的回忆,身体微微颤抖。
“此事……需从子母河说起。”她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世人皆道,饮一口子母河水,便可受胎生育,乃我女儿国立国之本。却不知……这河水,并非恩赐,而是……诅咒!是维系这轮回监牢的……毒液!”
孙悟空混沌眼眸中精光一闪,他之前便觉那河水气息诡异,此刻得到印证,立刻追问:“河水从何而来?源头在何处?”
女王抬手指向王宫深处,那方向正是孙悟空破妄瞳感知中轮回井波动的核心:“子母河……并无寻常意义上的源头。它……源自那口轮回井!”
“什么?”八戒惊呼出声,“那井里不是轮回往生的地方吗?怎么还冒出能让人生孩子的水来了?这……这也太邪门了!”
沙僧眉头紧锁,幽冥之力感应着女王所指方向那磅礴而又诡异的能量循环:“若河水源自轮回井,那饮下河水所孕育的生命……”
“并非真正的生命!”女王凄然打断,眼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至少……不完全是!那是……轮回井中未能彻底往生、或是被强行截留的残魂碎片,混合了井中溢出的混沌能量与……某种冰冷的‘造化’规则,借助女子躯壳,重新‘显化’于世!”
她的话语如同冰锥,刺入众人耳中。
“这些‘显化’的国民,她们拥有形体,拥有部分记忆碎片,甚至拥有情感,但她们的灵魂是不完整的,是扭曲的,是被打上了永恒烙印的!她们的一生,从‘诞生’到‘死亡’,其实都在一个既定的循环里!所谓的死亡,不过是魂体无法再维持显化,重新散作碎片,回归轮回井,等待下一次的‘分配’与‘显化’!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偏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女王压抑的啜泣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唐僧闭上双眼,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他能想象那是何等绝望的景象。一个国度,无数看似鲜活的“生命”,实则只是残缺魂影在既定程序下的无尽轮回!这是比无间地狱更残忍的酷刑!
孙悟空眼中寒芒大盛,他想起之前用破妄瞳看到的那些国民灵魂之光的相似频率与黯淡,此刻终于明白了根源。“好狠毒的手段!以轮回为工厂,以残魂为材料,批量‘生产’所谓的国民!这女儿国,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魂灵养殖场!”
“那……那陛下你……”八戒看着女王,声音有些发干,“你也是……?”
女王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中带着一丝倔强与不同:“不!我不同!我是唯一的例外!我是这轮回监牢最初的‘钥匙’,也是被迫的‘看守’!我的灵魂是完整的,是被……被‘祂’亲自打入此地,赋予我管理这监牢的职责,同时……也让我承受着知晓一切却无力改变的永恒折磨!”
“祂?”唐僧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女王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惧,仿佛光是提及那个存在就会带来不祥。“是……是灵山……是如来……”她声音颤抖,“这整个轮回监牢,这子母河的‘造化’,都是如来以无上法力构筑!目的……目的就是为了……”
她顿住了,似乎接下来的话语需要巨大的勇气。
“为了什么?”孙悟空踏前一步,气势迫人。
女王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指向唐僧:“为了你!金蝉子!或者说,为了你的十世轮回!”
唐僧身躯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如来需要以最纯粹、最坚定的佛心,历经十世轮回磨砺,凝聚无上功德,作为……作为某种仪式的关键‘祭品’或是‘坐标’!”女王语速极快,仿佛怕自己后悔,“而女儿国,这轮回监牢,便是为你准备的……最重要的‘试炼场’之一!情劫是表象,更深层的,是让你在此地,亲身经历这残酷的轮回真相,于极致的悲悯与绝望中,淬炼你的佛心与功德!同时……这无数残魂轮回所散发的微弱愿力与魂力,也被轮回井汲取,一部分用于维持监牢运转,另一部分……恐怕也成了滋养你十世功德的……养料!”
真相如同最狂暴的雷霆,将唐僧最后的侥幸劈得粉碎。他的十世修行,他的悲悯之心,他视若生命的求法之路,竟然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好的圈套!甚至连这无数残魂的苦难,都成了锤炼他、滋养他的工具!
“噗——”唐僧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信仰崩塌的冲击,远比任何物理伤害更甚。
“师父!”八戒沙僧大惊,连忙上前扶住。
孙悟空眼中混沌光芒疯狂流转,周身气息变得极度危险,他死死盯着女王:“所以,那轮回井,不仅是这监牢的核心,也是连接金蝉子十世轮回的关键节点?”
女王无力地点头:“是……井壁的浮雕,记录着金蝉子十世轮回的真相,也隐藏着如来布局的痕迹。井底……更是直通这轮回法则的本源之地。你们若想破局,必须进入轮回井!但……那里极度危险,不仅有混沌能量的侵蚀,更有如来布下的守护禁制,而且……而且我怀疑,井底还连接着更可怕的东西……”
孙悟空不再犹豫,转身看向勉强站稳的唐僧:“师父,还能撑住吗?”
唐僧擦去嘴角血迹,眼中虽然痛苦,却燃烧起一种近乎涅盘的火焰:“真相越是残酷,越不能退缩!悟空,我们去轮回井!”
“好!”孙悟空点头,又看向女王,“陛下,还请指明通往井底之路。”
女王看着决心已定的众人,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她惨然一笑:“我带你们去。这守墓人的罪孽……也该到头了。”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深吸一口气,引领着众人走向王宫更深处。穿过层层戒备森严的宫阙,越过无数神情空洞的侍女,最终来到一座被重重阵法封锁的幽静花园。
花园中央,并非想象中的深井,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镜面般平滑的幽潭。潭水漆黑,深不见底,水面无波,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轮回气息与混沌波动。潭水边缘,是光滑如玉的井壁,上面雕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浮雕,在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这就是子母河的“源头”,轮回监牢的核心——轮回井!
井口上方,空间微微扭曲,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那浓郁的甜香至此已变得极其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腐朽与新生交织的诡异气息。
“就是这里了。”女王停下脚步,声音带着恐惧与解脱交织的复杂情绪,“井口有禁制,非特定时机或特殊方法无法开启。而且,一旦踏入,便会直面轮回之力的冲刷与井底的未知……”
孙悟空破妄瞳全力运转,凝视着那看似平静的幽深井口。在他的视野中,那里是无数规则锁链的纠缠点,是磅礴能量旋涡的中心,是冰冷“秩序”与狂暴“混沌”的交界地。
他感受到额角金箍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灼痛,仿佛与井底深处的某种存在产生了共鸣。
“禁制?”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俺老孙面前,何来禁制!”
他缓缓抬起手,混沌本源在掌心凝聚。
“今日,便掀了这坟场,砸了这轮回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