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参天,枝叶繁茂,滤下了细碎而温暖的阳光,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淙淙的溪流在不远处欢快地流淌,水声清越,洗涤着耳畔残留的风沙咆哮与魔物嘶鸣。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草木的清新,以及各种不知名野花的甜香,浓郁的生命精气几乎凝成实质,随着呼吸涌入肺腑,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疲惫的神魂。
孙悟空盘膝坐在溪边一块光滑的青石上,双目微阖,周身气息沉凝。混沌星璇缓慢而坚定地旋转着,如同一个无形的磨盘,将吸入体内的精纯生命精气与天地灵气碾磨、提纯,转化为丝丝缕缕的混沌原初之力,填补着近乎空乏的丹田气海。与沙魔一战,尤其是流沙狱中的生死挣扎,虽消耗巨大,却也像是一次千锤百炼,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加精微,混沌星璇的运转也似乎比以往更加圆融了一丝。
他并未完全沉浸于修炼,一部分心神始终外放,警惕地感知着四周。这片林地看似祥和宁静,但毕竟是陌生的女儿国境,那层能辨别善恶的无形结界也昭示着此地绝非毫无防备。更深处,那笼罩在朦胧水汽与生机之中的国度,还隐藏着关乎轮回本源的巨大秘密,由不得他不谨慎。
目光越过潺潺溪流,投向远方。
视线所及,地势逐渐平缓,沃野千里,阡陌纵横。大片大片的农田如同绿色的绒毯铺展向天际,其间点缀着座座样式精巧、多以竹木构建的屋舍村落,炊烟袅袅,一派田园牧歌的景象。更远处,一条宽阔平静、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银般光芒的大河,如同玉带般蜿蜒穿过原野,滋养着这片土地。
那便是子母河。
即便相隔如此之远,孙悟空以混沌感知细细体会,也能隐约察觉到那河水中蕴含的、一种独特而神奇的生命韵律。它不同于寻常江河的奔流不息,也不同于灵泉仙液的灵气盎然,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仿佛直接触及生命创造源头的力量。温和,博大,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残缺与封闭感。
这与沙僧解读古籍所得的推断,隐隐印证。这子母河,恐怕真是那远古“生命之泉”崩裂后,其残存本源与地脉水脉结合所化。也正因本源残缺,法则不全,才导致了女儿国只能诞生女婴,自成一道,独立于正常的阴阳轮回之外。
他的目光顺着子母河向上游望去,河流的源头隐没在一片被更加浓郁水汽与灵光笼罩的、起伏的山峦之中。那里,气息更加古老、更加纯净,也更加……引人探寻。
“咳……大师兄……”
身后传来沙僧虚弱的声音。孙悟空收敛心神,回头看去。只见沙僧依靠着古树,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比之前多了一丝微弱的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九幽镇魂骷静静悬浮在他身前,吸纳着周围的生命精气,那幽蓝的光芒虽然黯淡,却不再闪烁不定,表面的裂纹似乎也在那生命精气的滋养下,有了一丝极其缓慢的愈合迹象。
这女儿国境充沛的生命精气,对于沙僧这等损伤了本源的幽冥之体,竟也有着意想不到的温养效果。虽然无法直接修复镇魂骷与他的幽冥根基,但至少稳住了伤势,不再恶化。
“感觉如何?”孙悟空问道,又渡过去一缕精纯的混沌之气。
“好……好多了。”沙僧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的生机,眼中闪过一丝庆幸,“此地生机之浓郁,远超想象。虽与俺之幽冥本源属性相悖,但其纯粹的生命之力,反倒能中和死气反噬,温养魂灵……只是,镇魂骷损伤太重,非寻常生命精气所能修复。”
他顿了顿,目光也投向远方的子母河与那片朦胧山峦,语气凝重:“大师兄,此地……给俺的感觉很奇特。生机之下,似乎潜藏着极深的……沉寂。那子母河的气息,看似温和,其深处却仿佛有无尽的悲伤与……禁锢。”
孙悟空微微颔首,沙僧身为幽冥正统传承,对灵魂与生命本源的感知远超常人。“与那古籍记载相符。‘生命之泉’崩裂,本源残缺,其所化的子母河,虽是生机之源,却也成了禁锢此地生灵血脉、隔绝外界轮回的……枷锁。”
他再次看向手中那枚冰冷的秩序符牌。符牌表面的裂痕依旧,其中蕴含的那丝冰冷意志已然被他的灰色气息磨灭,只剩下一些残缺的、如同破碎镜片般的法则结构与信息碎片。
他尝试以獬豸星火的辩察之力深入其中,眼前顿时闪过一些模糊而断续的画面与意念:
……金光如锁,缠绕泉眼……扭曲……信仰……
……筛选……灵性……祭品……归无……
……坐标……金蝉……钥匙……净化……错误……
……监视……子母河源……异动……清除……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荒村的经历、沙僧的推断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更加清晰的阴谋轮廓:“秩序”不仅窃取了轮回,似乎也在系统性地寻找、污染乃至摧毁那些可能与古老轮回本源相关的“节点”或“钥匙”。荒村的“母泉”是一个试验场,而这女儿国的子母河,恐怕是另一个更加重要的目标!
他们安排西行,让唐僧这个特殊的“坐标”途经此地,绝非偶然!很可能是想借唐僧十世修行、与佛法的特殊性,来达成某种更深层的目的——或许是彻底掌控子母河本源,或许是……将其彻底“净化”成他们想要的、可控的形态?
而他们手中的玉简碎片,指引他们来此,或许正是因为这“源初之约”与这残缺的“生命之泉”之间,存在着某种对抗“秩序”、修复轮回的关键联系!
“看来,这女儿国女王,以及那子母河的源头,我们必须去见一见了。”孙悟空收起符牌,目光坚定。无论是为了玉简碎片,为了探寻“源初之约”,还是为了阻止“秩序”可能在此地的下一步行动,他们都必须深入这女儿国的核心。
沙僧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大师兄,俺……俺可以行动了。”
孙悟空按住他的肩膀:“不急。你伤势未稳,此地尚算安全,再多调息片刻。我也需恢复些气力。待状态稍复,我们再寻机入那国都,见机行事。”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那片宁静而神秘的土地。阳光下的女儿国,田园如画,水汽氤氲,一派祥和。但在他眼中,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之下,却仿佛涌动着无形的暗流,隐藏着关乎三界命运的惊天秘密。
上一次来此,是为了护佑师父度过情劫,留下的是无奈与决绝。
这一次再来,却是为了探寻本源,对抗阴谋,前路未知,吉凶难料。
清风拂过林梢,带来远方的花香与隐约的女子笑语,却吹不散笼罩在心头的那份沉重。
远眺女儿国境,目光所及是生机,心之所感,却是风暴将至前的……诡异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