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当然不会因为一个郎中对李承泽怀恨在心了。
但他们会因为这件事，看穿李延心中最重视的人是谁。
这才是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
再过几个时辰，天要亮了。
宫门一开，彭玉书回不去，宋家的奸细再把李延在梁妃宫里的事情传出去。
凭借姜老夫人的头脑，很容易看明白。
李如月不想让李承泽这么早的被宋家关注到。
因为宋家一定会想方设法弄死他。
宋家的人现在还没清出去，更何况他们手眼通天，不仅仅是宋家的人在宫里，郑家的人也在啊。
他们真铁了心弄死李承泽，也很容易。
这一点，李延立刻也想到了。
这些可能性给他带来的愤怒和恐惧，远胜于李如月。
当年的天命太子……是怎么死的？
死于瘟疫。
死于……他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太子，死于他是先帝心中唯一的太子！
死于，他的所作所为，影响到了宋家的利益。
当年的小太子，是怎么死的？
死于……
宋家，影响了他的利益。
李延最懂了。
所以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白了。
浑身的温度在李如月提问的那一刻瞬间冷却！
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眼神凝重的望着窗外的雨。
李如月看了眼他的背影，将李承泽的手轻轻塞进被子里。
“还好，不是中毒……休息休息也就痊愈了，如月来之前，真怕承泽是中了毒，中毒……那可是药石无医啊。”
李如月背对着李延，语气故意带着后怕似的轻颤，仿佛真的为李承泽而心痛心碎，担惊受怕。
李延听到‘中毒’二字，猛地回头看向珠帘外的殿门。
是啊。
如果李承泽是中了毒，那他今日来这里就很合理。
况且他刚杀完梁妃宫里的两个奴才。
显然是盛怒嘛。
因何盛怒？
“来人。”
低沉的嗓音带着沉重的戾气。
魏泰进门，停在帘外，拱手听命。
李延的脸隐匿在窗影下。
“传朕旨意，梁氏毒害皇子，罪不可恕，着即废去妃位，贬为答应，遣于金轮寺修行，其宫宫女、太监等人，尽数杖杀，即刻行刑。”
此是冤案。
所以宫女、太监，都要杀。
不能让他们张嘴。
只是李如月听到‘尽数杖杀’四个字的时候，冷不丁好像被一双手按进了湖水中，周围的声音消失了一刻，窒息感涌上肺部，憋闷的她头顶一直跳。
当年……昭阳殿，他们。
是不是也被这四个字，轻易的解决了？
因为，他们也同样的目睹过一场冤案。
只不过，现在的她，成了制造冤案的人。
人生只有生死两条路。
要么，去杀人。
要么，做死人。
李如月选择的很清楚。
她不会再做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孩了。
如果生是选择题。
那么，她会毫不犹豫杀掉身边所有人，让老天只能选择她。
没有退路。
闪电透过窗纱，照亮了李如月的背影。
魏泰愕然在原地片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皇帝的命令，不需要他去思考。
他拱手应声，转身出去。
不过片刻，外面就传来了惨叫。
李延担忧的回头，只看到——李如月捂住了承泽的耳朵。
他有所动容，缓步走过去，站在李如月的身后，伸出宽厚的手，也捂住了她的耳朵。
“是朕不好。”
他的嗓音随着掌心的震动传进了她的耳朵。
泪眼模糊，李如月只觉得可笑。
不。
父皇。
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就过了论对错，谈原谅的时候。
只有……你死我活。
血腥气随着雨气钻入门窗的缝隙。
李如月从瑶光殿派来侍奉李承泽的太监们，是这里唯一的幸存者。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天刚亮的时候，在看到李如月从屋子走出来的瞬间，他们都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哭着爬上去。
“主子，带我们回瑶光殿吧！”
几天前还敢顶嘴为自己辩罪的太监们。
此刻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
因为她。
因为她是他们的主子！
所以侍卫的刀没有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现在，他们懂了。
“把承泽的东西收拾好，等太阳出来，挪到瑶光殿。”
*
梁太后住在金轮寺，觉得这山上的空气真是很好。
风不但清新，还触手可及似的，一阵又一阵，带着天地间最纯粹的味道。
她的祈福，还要进行三个月。
每日寅末就要起来做早课，带着嫔妃们诵经、做做样子。
她不信佛。
金轮寺没有高僧，不讲那些只在护国寺这样的高等寺庙才会藏的大乘经书。
他们讲净土，讲向善，讲因果报应，讲西天极乐。
劝人莫要作恶，劝人畏惧报应。
太后静静的听着，想着早膳吃点什么。
然后就在早膳的时候，看到宫里的传旨太监匆匆朝她跑来。
太监的身后，有一顶轿子，太监们从里面扶出来一个人。
梁妃。
哦不，梁答应。
“答应？！”
梁太后不敢置信的夺过太监手里的圣旨，反复看了又看。
跟随传旨太监一同来的寿康宫宫女上前，低声在梁太后耳边耳语。
告诉她梁妃下毒谋害三皇子，身边的人都被李延杀了。
告诉她……她不在的这些日子，李承隐不但上了学，还和李延父子情深。
听着这些消息，梁太后几乎要把手中的圣旨锦帛都要撕开。
“谁准他上学的？是他自己去找皇帝的？！”
“不，是……那位大公主提的。”
——李如月！
“回宫！”
想到那个名字，梁太后的声音贯彻了大雄宝殿外的广场。
原本静心诵经的嫔妃们，纷纷回头。
梁太后攥着圣旨，走到门口，回头：“把梁妃带上，谁都不准叫她梁答应！哀家，还没有同意呢！”
太监们匆匆的准备车马。
守在外围的一个小僧瞧见，丢掉手中的扫帚，匆匆的从小门跑了出去，跟着从山上下来路过寺庙的砍柴夫低语了几句。
砍柴夫丢下柴火，吹口哨叫来一匹马，先于梁太后的马车冲了出去。
宋家内宅，郁擎匆匆跑进屋子，跪地低声禀报。
姜老夫人缓缓睁眼，冷哼：“她能怎么样？那是圣旨！纵然是太后，也不能让圣旨收回，不过，太后管不了皇帝，管一个公主，是否绰绰有余？”
如果一个后宫最大的两个女人，都容不下你李如月。
李延究竟能不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