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脉女子指尖的玉佩还没捂热,冰原使者的妹妹突然将铁盒踢到两人脚边。盒底的献祭符文在阳光下泛出金光,竟与玉佩上的冰纹重合,在雪地里映出行血字:“双玉合璧,灵脉易主”。
“你们以为这是定情物?”她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半块碎裂的桃花玉,“这是当年两族划分灵脉的界碑!你祖父用它换了暖脉的三座茶山,我祖父拿它抵了冰原的千顷冻土!”
玉佩突然在暖脉女子掌心炸开裂纹,刺痛顺着手臂窜上心口。她猛地看向冰原使者,眼里的暖意碎成冰碴:“所以你给我玉佩,是想骗走暖脉最后的灵脉?”
冰原使者的手僵在半空,刚要辩解,却见她手里的玉佩裂纹越来越深,渗出的血珠滴在香囊上,将桃花染成暗红。“不是的!”他想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甩开,银簪再次出鞘,这次的针尖直指玉佩裂痕:“我娘说过,界碑玉裂,两族必起战火!你安的什么心?”
守墓老者突然从新苗后拖出个白发老妪,老妪脖子上挂着半块相同的桃花玉,看见冰原使者手里的香囊,突然凄厉地哭喊:“我的儿啊!你爹就是被这桃花香囊里的化骨草毒死的!”
老妪是当年通婚者的遗孀,怀里揣着封血书,上面的字迹与冰原使者父亲的手谕如出一辙:“以香囊为号,诱杀暖脉守脉人”。血书边缘沾着的冰棱碎屑,与冰原使者刀鞘上的冰纹完全吻合。
“原来你爹的‘赎罪’是假的,杀我族人是真的!”暖脉女子的火焰在掌心狂舞,将玉佩的裂纹烧得更烈,“你们冰原人,连定情信物都藏着毒!”
冰原使者的刀“哐当”落地,他看着老妪怀里的血书,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那时他总以为是愧疚,此刻才惊觉是恐惧。“不……我爹不会……”他语无伦次地辩解,却在看到妹妹眼底的冷笑时,心一点点沉下去。
妹妹将那半块碎裂的桃花玉扔在他脚边:“这是从你爹的棺木里找到的,背面刻着‘斩草除根’。哥,你醒醒吧,我们从头到尾都是棋子,区别只在于,你是心甘情愿被骗的那个。”
新苗的花苞突然迸出刺目的光,将两人的影子钉在雪地上。冰原使者的影子里,浮现出父亲举刀砍向暖脉人的画面;暖脉女子的影子里,映出祖母往冰原的水源里投毒的场景。光里的两族年轻人再次拔刀,却在看清彼此影子里的画面时,动作都顿住了——原来仇恨从不是单向的箭,是缠在一起的藤,你往我心里扎刺,我也在你骨头上刻痕。
“够了!”暖脉女子突然将玉佩掷向新苗,玉佩在光里碎成齑粉,却在落地前凝成颗半冰半玉的珠子,珠子里,冰原使者的父亲正将化骨草偷偷换成普通药草,暖脉女子的祖母在投毒前,悄悄往水里掺了解药。
“他们在骗长老!”小使者突然喊道,指着珠子里的画面,“你爹在刀上抹了解药,你祖母投的毒根本不足以致命!”
碎玉的粉末落在香囊上,化骨草的毒雾竟凝成朵小小的冰花,冰花里,冰原使者的父亲正对着暖脉女子的祖母笑:“等孩子们长大了,就说这玉佩是定情的,不说界碑的事。”
冰原使者的妹妹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不可能……我明明看到……”
“你看到的,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守墓老者扶起老妪,声音里带着疲惫,“你爹怕你被长老利用,故意在棺木里留了假玉;她娘怕她记恨,故意藏了真正的血书——上面写的是‘以毒换药,瞒天过海’。”
新苗的藤蔓突然缠上两人的手腕,将碎玉珠塞进他们掌心。冰的凉与玉的温在掌心交融,暖脉女子看着冰原使者发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他笨拙地给自己涂药膏的样子;冰原使者望着她指尖的灼痕,记起她银簪停在胸口时,眼里的挣扎与不忍。
“玉裂了,”暖脉女子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哽咽,“可香味还在。”
冰原使者低头看着手里的桃花香囊,香包里的干花在刚才的拉扯中散落出来,混着他药瓶里的药膏,在雪地上晕出片淡粉的痕。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碎了,就重新拼起来。”
风卷着雪花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碎玉珠在掌心慢慢发烫,将那些纠缠的刺与痕,一点点熔成温润的光。只是光里的裂痕还在,像谁也没说出口的疼,提醒着他们,有些纠葛不是碎了就能拼完整,是要带着裂痕,一点点焐,让冰融成水,让香凝成果,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长出新的模样。
碎玉珠在掌心的温度渐渐漫开,像初春融雪般渗进肌理。暖脉女子看着冰原使者指尖还沾着的药渍——那是今早他为她处理火灼伤口时蹭上的,此刻混着碎玉的微光,竟像是某种温柔的印记。
“重新拼起来……”她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的颤抖慢慢平复,抬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去年他替她挡落冰棱时留下的,“那得先把刺拔干净。”
冰原使者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这次她没有挣开。他低头看向雪地上散落的桃花干,突然弯腰拾起一瓣,小心翼翼地放进她掌心:“我爹当年偷偷换草药,是怕真的伤了暖脉的人;你祖母掺解药,也是不想两族彻底结仇。”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他们藏着的,或许不只是算计。”
守墓老者将半块桃花玉递给老妪,老妪颤抖着把两块玉拼在一起,裂痕处竟渗出淡淡的光晕。“当年你爹总说,冰和暖本就该掺着来,”老妪抹着泪看向暖脉女子,“就像热茶要配冰碗,寒梅得靠暖雪养。”
冰原使者的妹妹站在远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手里的铁盒“哐当”落地。盒里的献祭符文在光里渐渐淡去,露出底下一行小字:“以爱为契,化界为家”。她突然捂住脸,肩膀轻轻耸动起来。
暖脉女子从香囊里掏出片压平的干桃花,那是她去年在桃林捡的,一直没舍得扔。她把花片放进冰原使者手心:“这个给你,算……添块拼图。”
冰原使者的指尖微颤,将花片小心翼翼地夹进贴身的帕子里,又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块冻得硬硬的桃花糕——是他今早特意从冰窖里翻出来的,原本想等她气消了给她。“这个……你以前爱吃的。”
桃花糕在掌心慢慢化开,甜香混着雪气漫开来。暖脉女子咬了一小口,眼眶突然热了:“有点冰。”
“那我下次……”冰原使者想说“下次我捂热了再给你”,却被她笑着打断:“这样就好。”
阳光穿过新苗的枝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碎玉珠在他们掌心化作两缕轻烟,一缕融入冰原使者的玉佩,一缕缠上暖脉女子的银簪。远处,两族的年轻人开始收拾散落的兵器,有人捡起地上的桃花干,有人往冰原的雪橇上搬暖脉的草药。
守墓老者看着这一幕,对老妪叹道:“你看,孩子们比我们懂。”
老妪点头,眼里的泪落在拼好的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温暖的湿痕。
冰原使者看着暖脉女子嘴角的糕屑,抬手想擦,又有些犹豫,最终只是笨拙地递过自己的帕子。暖脉女子接过来,却故意用沾了糕屑的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像在报复刚才的紧张。
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声混着雪粒落地的轻响,像极了那年桃林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撞翻她的药篓,她泼了他一身药汁,却又忍不住跟着他一起傻笑的模样。
裂痕还在,却不再扎人。就像这掌心的温度,不滚烫,也不刺骨,刚好能焐热那些藏了太久的花,刚好能让重新拼起的玉,慢慢透出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