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情丝的花苞刚泛出粉白,石桥下的淤泥里突然翻涌出黑沫。冰原使者正帮暖脉女子修补绣架,就见黑沫顺着木缝往上爬,在架上凝成行扭曲的字:“情丝是缚,青芽为饵,两族灵脉相融之日,便是灭顶之灾。”
“又是谁在捣鬼?”小使者抓起块石头砸向黑沫,石头却被弹开,在地上撞出火星——火星落在情丝的叶片上,竟烧出焦黑的痕,痕里渗出暗红的汁液,像在流血。
暖脉女子的银簪突然发烫,簪头映出同心花的虚影,花芯处蜷缩着团灰影,是守卷人残存的怨念:“你们以为解了断情咒就安稳了?情丝缠得越紧,灵脉反噬越烈,三百年前的灵脉崩塌,就是这么来的!”
冰原老者的灵脉结晶碎片突然炸开,碎片里飞出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向情丝的花苞。“他说的是真的!”老者捂着胸口嘶吼,“我爹当年亲眼看见,两族灵脉相融后,怨结化作火龙,烧了半个冰原!”
暖脉绣娘的帕子也开始异动,帕上的桃花纹扭曲成锁链的形状,缠向新苗的枝桠:“我祖母的日记里也写过,情丝会吸走两族的生机,最后只剩堆枯骨!”
两族的年轻人瞬间分成两派。冰原的少年拔出刀,砍向缠绕的情丝:“不能再等了!先断了这孽缘!”暖脉的姑娘扑过去护住情丝:“你们又想毁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灵脉源头的同心花剧烈摇晃,花瓣上的冰蓝与粉红开始分离,像被硬生生扯开。新苗顶端的火种忽明忽暗,照得每个人脸上都忽明忽暗——冰原使者举着冰棱,却迟迟砍不下去;暖脉女子攥着银簪,指尖在情丝上划出浅浅的血痕,眼里满是挣扎。
“看看你们!”守卷人的怨念在黑沫里狂笑,“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互相猜忌,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恢复如初’?不过是把刀藏得更深了!”
小使者突然冲向灵脉,将掌心按在同心花的花芯上。灼痛传来时,他看见无数过往的画面:三百年前,两族灵脉相融后,并非怨结作祟,而是长老们为保权力,故意引爆了灵脉中的火石;守卷人当年不是被怨结吞噬,是发现了真相,被长老们灭口前,用最后的力气留下了这半真半假的警示。
“是长老们的火石!”小使者的声音在灵脉的轰鸣中炸开,“他们怕两族真正同心,故意留下‘灵脉反噬’的谎言!”
冰原使者的冰棱停在情丝前,刀身映出自己父亲的虚影——父亲正往灵脉深处埋火石,脸上满是痛苦。暖脉女子的银簪也显露出画面:她祖母偷偷记着火石的位置,却被族人污蔑为“通敌”,活活烧死在桃树下。
黑沫里的怨念突然尖叫,化作无数利爪扑向众人,却在触到情丝的瞬间消散。情丝的焦痕处抽出新芽,新芽上既结着冰棱,又开着桃花,像在说:最烈的纠葛从不是外部的威胁,是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忍不住怀疑彼此的那颗心。
冰原老者突然跪倒在地,对着暖脉绣娘磕头:“当年……是我爹帮着埋的火石,他临终前说,这是他一辈子的债……”绣娘也红了眼眶,扶起老者:“我祖母留了张火石分布图,藏在桃林的老树根下,她说,总有一天要还冰原一个清白。”
两族的年轻人面面相觑,握着武器的手慢慢松开。冰原的少年帮暖脉的姑娘拂去发间的黑沫,姑娘给少年包扎被冰针划破的手臂,动作里带着生涩的歉意。
同心花的花瓣重新合拢,将小使者的掌心裹住,再展开时,花芯里浮出半块火石,石上刻着两族长老的合谋——原来所谓的“灵脉反噬”,从来都是人为的阴谋,而那些被当作“警示”的恐惧,不过是掌权者用来维系分裂的枷锁。
夜色降临时,情丝的花苞终于绽放,开出冰蓝与粉红交织的花,花瓣上的露珠落在火石上,火石竟化作温润的玉,玉里映着两族年轻人并肩走向桃林的身影。小使者看着玉里的倒影,突然明白:这场纠葛最磨人的,不是阴谋与谎言,是当谎言被戳破,你敢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敢不敢亲手砸碎心里那道看不见的墙。
新苗的枝桠在夜色里轻轻晃动,顶端的火种烧得更旺,却不再灼人,只是暖暖地照着石桥上的人们——他们还在犹豫,还在不安,却谁也没有转身离开,像一群捧着余烬的人,既怕火灭了,又怕火烧起来,只能在忐忑里,慢慢等一个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