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陌师弟?!你……你怎么会……你不是已经……”
苏婉清那震惊到极致、带着颤抖的声音,如同魔咒,狠狠敲击在林陌的心神之上。那张熟悉的、带着担忧与惊喜的清丽面容,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如此不真实。
是啊,他“已经”……按照常理,他应该早已在飞升台的变故中陨落,或者在那之后的种种追杀中尸骨无存。苏婉清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陌生的、灵气平和的世界?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上他的心头。
他猛地环顾四周——清新的空气,真实的草木,激烈的战斗残留痕迹,那几个惊疑不定的青衣修士,还有苏婉清身边那两位同样面露震惊与欣喜的青云宗同门……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那么合乎逻辑。
但正是这种“完美”的逻辑,让他心底的寒意越来越浓。
他的混沌元神,那历经磨难、对虚实之力已有初步感悟的核心,此刻正传来一阵阵微弱却尖锐的警示!仿佛在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城堡!
“林师弟?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太好了!”苏婉清见他愣神,眼中含泪,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的手臂。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陌衣袖的刹那——
“不对!”
林陌猛地后退一步,眼中瞬间恢复了清明,带着凌厉的审视,死死盯住苏婉清,以及她身后那两位同样欲言又止的同门。
“你们……不是真的。”
他的声音冰冷,斩钉截铁。
“什么?”苏婉清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化为错愕与受伤,“林师弟,你……你在说什么?我是苏婉清啊!青云宗炼丹房的苏婉清!你忘了我们一起……”
“闭嘴!”
林陌厉声打断,混沌之力在体内轰鸣,识海中月影的清辉与幻梦源质的流光同时亮起,如同三盏明灯,照亮他几乎沉沦的意识!
“幻象!都是幻象!”他对着身旁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阿九喝道,“阿九!守住心神!这里不对劲!”
阿九一个激灵,虽然不明白林陌为何突然如此,但她对林陌有着绝对的信任,立刻运转灵力,警惕地看向四周。
“林师弟,你到底怎么了?”苏婉清泫然欲泣,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不知情者心碎,“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我们是来救你的啊!”
“救我?”林陌冷笑,目光如刀,扫过那几个依旧持剑戒备,却眼神略显呆滞的青衣修士,“用这种粗劣的幻境?用我记忆中最在意的面孔?你们……究竟是谁?!”
他不再犹豫,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混沌剑气混合着一丝幻梦源质的力量,猛地点向自己的眉心!
“以我真念,照见虚妄!破!”
嗡!
一道无形的涟漪以他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
仿佛镜子破碎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
周围“真实”的景象开始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扭曲!蔚蓝的天空出现裂纹,翠绿的山林化为扭曲的光影,鸟鸣风声戛然而止!那几个青衣修士和苏婉清等人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透明,脸上那生动的表情凝固,然后如同褪色的画卷般剥落,露出其后……一片深邃的、由无数流动的暗紫色能量构成的诡异空间!
他们依旧站在一个平台上,但平台之外,已非山林,而是无尽的、翻涌着负面情绪与混乱能量的暗紫虚空!
“啊!”阿九看着眼前剧变的景象,吓得尖叫一声,紧紧抓住林陌的胳膊。
而那个“苏婉清”的身影,在彻底消散前,脸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怨毒,发出一种非人的、混合着无数杂音的尖啸: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沉沦?!留在这里不好吗?!有你在意的人,有安稳的生活!!”
林陌眼神冰冷,丝毫不为所动:“虚假的安稳,不如真实的抗争。你困不住我!”
“桀桀桀……那就……成为这‘心魔幻境’的养料吧!”
尖啸声化作无数回音,在暗紫虚空中回荡。紧接着,四周翻涌的暗紫色能量如同沸腾般,凝聚成无数扭曲、狰狞的怪物!有形似之前幽冥道修士的鬼影,有如同星穹科技造物的机械触手,更有一些直接幻化成林陌记忆中那些死于非命的同伴、仇敌的模样,发出各种蛊惑、恐吓、哀嚎的声音,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着平台上的两人涌来!
心魔幻境!直接攻击内心最脆弱之处!
“靠!这么多!”阿九脸色发白,举起巨炮疯狂射击,能量光束打在那些怪物身上,虽然能将其暂时打散,但它们很快又能从虚空中重新凝聚,仿佛无穷无尽!
林陌手握星辰古剑,剑身三枚界钥碎片光芒流转,散发出稳定的空间波动,勉强在这片混乱的虚空中撑开一小片净土。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幻境的力量层级极高,远非之前遇到的任何陷阱可比,它在持续不断地侵蚀他的神识,放大他内心的疲惫、恐惧与怀疑。
“老林!这样下去不行!它们杀不完!”阿九焦急地喊道,她的攻击开始变得凌乱,眼神中也出现了一丝迷茫,显然也开始受到幻境影响。
林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拼消耗绝非良策,必须找到这个幻境的核心,或者……以绝对的力量,强行破开!
他想起了在流沙城,以“真实”对抗规则;想起了在盖亚核心,以“自我”对抗同化。
这心魔幻境,攻击的是“心”。那么,破局的关键,同样在于“心”!
他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些张牙舞爪的幻象,不再去听那些蛊惑人心的杂音。他将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意志,都收归内心最深处的“真实”。
他看到了自己一路走来的坎坷,看到了同伴的信任与牺牲,看到了自己对归家、对真相的执着,更看到了……自己那颗历经磨难却愈发坚韧的,追求自由与真实的……道心!
这心魔幻境可以幻化出苏婉清,可以幻化出任何他在意的人或事,但它永远无法复制……他那颗独一无二的、敢于直面一切虚妄的……剑心!
“我之道,不在沉湎过去,不在畏惧未来,只在……脚下之路,手中之剑!”
林陌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再无丝毫迷茫与波动,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剑意!他手中的星辰古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心境的蜕变,发出一声清越无比的剑鸣,剑身光芒内敛,却散发出一种斩断一切虚妄、直达本源的锋锐气息!
他不再理会那些汹涌而来的幻象怪物,而是将全部的力量,所有的精神,所有的“真实”剑意,尽数凝聚于剑尖之上!
然后,朝着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却是整个幻境能量流转最中枢的暗紫虚空,简简单单,却又蕴含着开天辟地般意志的,一剑刺出!
“心之所向,剑之所往。”
“虚妄……斩!”
没有华丽的剑光,没有震天的声势。
只有一道细微到极致、却仿佛能穿透时空与维度的无形剑意,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地刺入了这片心魔幻境最核心、最脆弱的“规则节点”!
咔嚓——!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一剑刺穿了!
无数玻璃破碎般的声音连绵响起!周围所有的幻象怪物、暗紫能量、扭曲空间,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剧烈扭曲、收缩,然后轰然崩碎!
强光闪过,失重感传来。
当林陌和阿九再次稳住身形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纯白色的、空无一物的巨大平台上。平台前方,只有一扇普普通通的、散发着微光的石门。
幻境,破了。
阿九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刚才那是什么鬼地方?”
林陌看着那扇石门,眼神深邃。看来,通过盖亚核心传送阵抵达的这个地方,并非终点,而是一个……试炼场。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压下心中因幻境而泛起的些许波澜,对阿九道:
“走吧,看看这扇门后面,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