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高速滚筒洗衣机，又像是被硬生生从一张纸里挤了出来。周围不再是冰冷死寂的金属仓库，而是充满了潮湿霉味、油烟和某种劣质香料混合的复杂气味。
他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条狭窄、昏暗的巷子深处，身下是湿漉漉、黏糊糊的地面，旁边堆满了散发着馊味的垃圾袋。巷子外传来悬浮车辆低沉的嗡鸣、嘈杂的人声、以及某种带着节奏感的电子音乐。
“咳咳……”他喉咙发干，咳了两声，感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刚才那一下，几乎是榨干了体内残余的开元之力，配合月影扰乱了那片区域的能量场，再利用混沌气息模拟了一次短距离、无定向的随机空间跳跃。效果嘛，逃是逃出来了，但落点显然不太美妙，而且后遗症不小。
“暂时……安全了……” 手腕上，月影的意念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此地气息……混杂不堪……灵气稀薄……但足够……掩盖我们的波动……”
林陌松了口气，背靠着冰冷的、布满涂鸦的墙壁滑坐下来，大口喘着气。三个化神！其中一个还是巅峰！这阵仗，要不是他跑得快，加上对方似乎对“太阴源质”有所顾忌，怕损坏“宝贝”，刚才那合力一击就能把他轰成渣。
“月影，你怎么样？”他关切地问道。刚才月影为了干扰能量场，硬抗了不少规则反噬。
“无妨……消耗过度……沉寂……恢复即可……” 月影的意念断断续续，最终彻底沉寂下去，手腕上的银芒也黯淡到几乎看不见。林陌能感觉到，它需要时间。
现在，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神识——不，在这个世界，或许该叫“感知力”更贴切——如同触角般向巷子外蔓延。
感知到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巷子外是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街道上空，各种造型奇特的悬浮车拖着光尾无声滑过；街道两旁，是高耸入云、闪烁着全息广告的摩天大楼，广告上是身材火辣的虚拟偶像推销着最新款灵力补充剂；地面上，行人匆匆，穿着打扮五花八门，有穿着时髦科技服饰、手腕上投射着光屏的年轻人，也有身着古朴道袍、背后却背着能量剑匣的修士，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半机械改造人，机械义眼闪烁着红光。
灵气，在这里是真实存在的，虽然比“虚界”（他姑且这么称呼之前的修仙世界）稀薄很多，但也更加……“自由”？不像“虚界”那样带着一种被程序规定的刻板。
而科技水平，看起来比他记忆中的现实世界还要发达，并且与修仙文明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林陌喃喃自语。真灵理事会？第七号禁区？虚界？太阴源质？一个个名词在他脑子里打转。
他现在急需了解这个世界，并且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恢复力量。那三个化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通缉令恐怕已经发出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从“虚界”带来的、略显古风的青色长袍，在这条街上显得格格不入，太扎眼了。
必须换身行头。
他摸了摸储物法宝，里面还有些在“虚界”收集的、蕴含灵力的矿石和材料，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当钱用。
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内心的茫然，林陌站起身，将自身气息彻底收敛，如同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他扯了扯袍子，尽量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显眼，然后低着头，混入了街上的人流。
他需要观察，需要倾听。
“……听说了吗？三号灵网节点昨天又波动了，说是‘虚界’那边数据溢出……”
“关我们屁事！‘理事会’那帮大佬会处理的。妈的，这个月的灵力贷又要还了，真晦气！”
“最新款的‘御风III型’悬浮滑板，内置聚灵阵，续航提升百分之三十！只要九九八下品灵晶！”
“道友，请留步！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贫道这里有一道‘数据护身符’，只需五十灵晶……”
各种各样的声音涌入耳朵，夹杂着大量的陌生词汇。灵网？灵力贷？灵晶？数据护身符？林陌听得头大，但至少确定了一点，灵晶似乎是这里的硬通货。
他跟着人流，走进一家看起来人流量很大的杂货店。店里卖的东西更是让他大开眼界：有封装在透明胶囊里的“即食辟谷丹”，有可以调节灵气输出功率的“便携式修炼蒲团”，还有号称能防护低级神识探查的“隐私面纱”……
林陌看中了一件挂在角落、看起来灰扑扑、带兜帽的连体工装服，样式普通，毫不起眼。他拿起衣服，走到柜台。
柜台后面是个打着哈欠、耳朵是机械义耳的年轻店员。
“这个，多少钱？”林陌压低声音问道。
店员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大地守护者’基础工装，防水防尘，带基础清洁符文，十五个下品灵晶。”
林陌从储物法宝里摸出一块品质最次、但灵气尚可的火属性矿石，放在柜台上：“这个，抵账，够吗？”
店员拿起矿石，机械义眼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扫描分析，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哟，纯度不错的赤焰石，虽然是未加工的原矿……行吧，算你二十灵晶，衣服你拿走，找你五灵晶。”他丢给林陌五个闪烁着微弱白光、指甲盖大小的菱形晶体。
这就是灵晶？林陌感觉到里面蕴含着温和的灵气。
他拿起衣服和灵晶，迅速离开杂货店，找了个更偏僻的公共厕所换上了工装，戴上兜帽，再把换下来的袍子塞进储物法宝。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工装、毫不起眼的自己，他稍微松了口气，至少外表不那么扎眼了。
接下来，他需要信息。他溜进一家看起来乌烟瘴气、充斥着各种气味和嘈杂声音的小酒馆，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这种地方，往往是消息最灵通的。
他要了一杯最便宜的、号称用合成灵气发酵的“麦芽灵酒”，慢慢地喝着，耳朵却竖得老高。
果然，旁边一桌几个看起来像是底层佣兵或者冒险者的议论，引起了他的注意。
“妈的，‘理事会’今天发疯了一样，到处查人，说是有什么‘高危偷渡者’从‘禁区’跑出来了？”
“谁知道呢，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倒是‘虚界探索公会’最近在招人，待遇不错，就是危险系数高了点。”
“嗤，去那种鬼地方？一不小心神识就被同化了，变成只知道砍砍杀杀的Npc！老子宁愿在‘锈带’捡垃圾！”
“说起来，你们听说没？‘星穹科技’好像又在‘虚界’发现了一个新的‘未记录本源代码’，据说是跟‘太阴’有关的……”
“嘘！小声点！这种事也是我们能瞎议论的？不怕被请去‘喝茶’？”
太阴！林陌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星穹科技？未记录本源代码？难道指的是月影？
他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对“太阴源质”感兴趣的，远不止那三个化神。
这个世界，水很深啊。他必须更加小心。
就在这时，酒馆的门被推开，两个穿着类似之前那个制服男子风格、但级别看起来低一些的执法人员走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酒馆内的每一个人。
林陌立刻低下头，将兜帽拉得更低，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追捕，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