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执事心情颇佳。那几缸原本只能倒掉的酸败灵酒,经林陌巧手一番调理,虽灵气未增,口感却大为改善,勉强算得上是合格品了,至少能作为低阶弟子的日常饮用,算是为丹房挽回了一些损失。他将此事连同林陌在清洗药罐、整理辅料时表现出的“奇思妙想”,一并写进了呈送给外门陈长老的月度简报里,言语间不乏对林陌“心思机巧,于杂学一道颇有天赋”的赞赏。
这份简报,果然引起了陈长老的注意。陈长老名唤陈玄,主管外门庶务,权柄不小,日常处理的都是资源调配、弟子管理、任务分派等繁杂琐事,最是看重能实际解决问题、提升效率的人才。那改良后的灵酒他亲自尝过,口感确实迥异于前,证明王执事所言非虚。
数日后,一名执事弟子来到杂役处丙字区,面无表情地传达了口谕:“杂役林陌,陈长老召见,即刻前往勤务殿偏厅。”
消息传开,同院的杂役们神色各异,有羡慕,有嫉妒,也有纯粹看热闹的。林陌心中也是波澜微起,他知道,这或许是一个契机,也可能是一次更严格的审视。他整理了一下那身灰色的杂役服,深吸一口气,跟着执事弟子离开了这处弥漫着霉味的棚户区。
勤务殿位于外门弟子活动区域的核心,建筑恢宏,灵气也比杂役处浓郁数倍。走在光洁如镜的青石板上,看着身边来往的、气息明显强于杂役的外门弟子,林陌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等级森严。
偏厅内,陈玄长老端坐于上首的檀木大椅上,身着深青色云纹长老袍,面容清癯,目光开阖间精光隐现,不怒自威。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一股无形的压力便笼罩了整个厅堂。
林陌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杂役林陌,拜见陈长老。”
“嗯。”陈玄淡淡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林陌身上,如同实质般扫过。林陌瞬间感觉仿佛有一股微凉的气流穿透自己的身体,五脏六腑、经脉骨骼都似乎暴露在这道目光之下。他心中一紧,连忙收敛心神,不敢有丝毫异动,同时全力运转那微弱的炼气期一层灵力,模拟出经脉受损、气息紊乱的假象。
片刻后,陈玄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在他的感知中,林陌体内气息微弱至极,且驳杂不纯,与当今修仙界主流的灵力属性迥然不同,更像是一种被暴力摧毁后留下的残骸,与天地灵气的亲和度也低得可怜,确实是“废人”无疑。至于那一点点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则被他归咎于“下界”功法的特异之处。
“王执事在简报中对你多有褒奖,言你于杂学一道颇有巧思。”陈玄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你自称来自下界,遭逢大难,修为尽毁。可否详细说说,你是如何来到此界的?又来自何方下界?”
林陌心知关键时刻到来,早已打好的腹稿流畅而出。他脸上适时的流露出沉痛与后怕之色,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回长老,晚辈所在的下界,名为‘玄荒’,灵气稀薄,道统零落。晚辈乃一介散修,无门无派,偶得一部残缺功法,苦修数十载,方堪堪筑基……奈何身怀异宝的消息走漏,遭仇家联手追杀,激战之中,不慎坠入一处上古遗留的、早已废弃不稳的传送古阵……醒来时,便已在那飞升台之上。体内经脉……已十不存一,百年苦修,尽化流水……”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将穿越之事包装成意外触发古阵,将现代社会的痕迹完全隐去,重点突出自己的“悲惨遭遇”和“下界”背景,增加可信度。
陈玄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青云宗确实有关于某些失落下界或附属小世界的零星记载,通过某些不稳定的空间节点或古阵可能与主世界连通,但极其罕见。林陌的说法,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嗯,能在下界那等贫瘠之地自行筑基,也算有几分毅力与机缘。”陈玄不置可否,“可惜,时运不济。我青云宗非是那绝情绝性之地,既然你曾踏足道途,也算与道有缘。终日沉溺于这些搬运、清洗的杂务,终究是蹉跎岁月,于大道无益。”
说着,他袖袍轻轻一拂,一道青光闪过,一枚质地温润、散发着淡淡莹光的青色玉简,缓缓飞至林陌面前,悬浮不动。
“此乃《基础炼气诀》,”陈玄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乃我青云宗引导弟子感悟天地、接引灵气的根本法诀,循序渐进,可修至炼气期圆满。今赐予你,望你好生参悟,勤加修习。若能借此温养经脉,重塑道基,脱胎换骨,便是你的造化,或可重归道途。若不能……”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林陌:“……打理好丹房辅料,恪尽职守,为宗门尽一份心力,于此一生,亦是一条出路。须知,仙路漫漫,非只有力强者可前行,恪尽本分,亦是修行。”
《基础炼气诀》!
看着眼前这枚承载着力量希望的玉简,林陌的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一股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冲击着他的心神。他强压下几乎要溢于言表的情绪,双手微微颤抖地,极其郑重地接过那枚触手温凉的玉简。玉简入手,便能隐隐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玄奥信息流。
他深深躬身,几乎成九十度,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坚定:“多谢长老厚赐!此恩如同再造!弟子林陌,定当日夜苦修,铭记长老教诲,绝不敢有半分懈怠,绝不辜负长老期望!”
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自己触摸到了这个修仙世界的力量之门,尽管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他拿到了一张入场券。
陈玄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淡:“下去吧,好自为之。”
林陌再次深深一礼,握着那枚仿佛重若千钧的玉简,退出了勤务殿。殿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感觉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似乎被这道光刺穿了一个小孔,透下了一丝微光,照亮了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