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修洞府内,时间仿佛凝滞。只有石壁上夜明珠洒下的清冷光辉,映照着两个潜心修炼的身影。
林陌盘膝坐在洞府中央,周身环绕着淡淡的幽蓝色光晕。《玄冥遁空诀》的功法符文在他识海中流转,与体内奔腾的玄冥真元相互呼应。他摒弃杂念,全心沉浸在这门古老而玄妙的遁法之中。
初时修炼,并不顺利。空间之道,玄奥晦涩,远非简单的速度提升可比。《玄冥遁空诀》的精髓在于“遁空”二字,需以自身太阴真元为引,轻微撼动周身空间节点,实现短距离的“闪烁”乃至更高深的空间穿梭。林陌第一次尝试强行引动空间之力时,只觉周身空间猛地一滞,随即传来强烈的排斥感,仿佛陷入泥潭,真元逆冲,险些受伤。
“欲速则不达,空间之力,需循序渐进,以巧破力。”他回想起玄冥散人在玉简中留下的告诫,冷静下来,不再强行冲撞,转而以神识细细感知周身那些虚无缥缈的空间节点,同时将玄冥真元化作丝丝缕缕的寒气,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尝试去触碰、去适应、去引导。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真元。往往枯坐数个时辰,也只能勉强让一缕真元在一个空间节点上停留一瞬。但林陌心志坚毅,毫不气馁,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
在他身旁,摆放着那枚非金非玉的“玄冥遁空梭”。随着他不断运转功法,遁空梭表面那些古朴的符文会微微亮起,散发出一圈圈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与林陌周身的真元波动隐隐共鸣。林陌能感觉到,这枚遁空梭内蕴藏着强大的空间力量,仿佛一个沉默的导师,在他修炼时,无声地引导着他,让他对空间之力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
五日之后,转机出现。当林陌再次将一缕精纯的玄冥真元注入某个特定的空间节点时,不再是排斥,而是一种奇妙的“嵌入”感。他心念微动,身形骤然模糊,下一刹那,竟已出现在三丈之外的石壁前!虽然距离极短,且落地时身形还有些踉跄,消耗了将近三成的真元,但这确确实实是《玄冥遁空诀》记载的“短距瞬移”!
“成功了!”林陌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虽然只是最粗浅的入门,但意义非凡!这证明了他的方向是对的!
接下来的日子,他不断巩固这初步成果,缩短施法时间,增加瞬移距离,降低真元消耗。从最初的三丈,到五丈,八丈……虽然还远远达不到玉简中记载的“百里一念,遁空无痕”的境界,但比起之前的太阴遁术,无论是速度、灵活性还是保命能力,都有了天壤之别。
苏婉清在一旁为他护法,看着他一次次身形闪烁,如同鬼魅,心中既欣慰又震撼。她知道林陌天资卓绝,却也没想到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掌握这般高深的遁法。她自己也并未闲着,虽然无法修炼《玄冥遁空诀》的核心,但她反复研读玉简中关于空间感知和气流利用的部分,将其融入自身身法。她发现,自己的青莲剑步变得更加飘忽不定,剑光流转间,仿佛能引动周围气流的细微变化,使得对手更难捕捉其轨迹。
这一日,苏婉清正在演练剑法,林陌则刚刚结束一轮遁法修炼,正在调息。忽然,他放置在洞府入口处的一个简易预警禁制传来了极其微弱的波动——并非有人闯入,而是感知到了外界某种异常的能量震荡。
林陌猛地睁开双眼,与苏婉清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我出去看看。”林陌低声道。修炼《玄冥遁空诀》略有小成,他对外界的探查也多了几分底气。
“小心。”苏婉清叮嘱道。
林陌点头,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沿着他们坠落的那个洞口边缘向上潜行。他不敢直接出去,而是在靠近地表的一处岩缝中隐匿下来,将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去。
万瘴泽依旧毒瘴弥漫,但今日的气氛却有些不同。远处的天空中,偶尔有各色遁光掠过,方向杂乱,似乎并非有组织的行动,更像是在搜寻什么。林陌屏息凝神,耐心等待。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名穿着血煞宗服饰的弟子,骂骂咧咧地从不远处的沼泽上空低飞而过。
“妈的,这鬼地方,连个鸟毛都没有,还要我们来搜什么青云宗的漏网之鱼?”一个尖嘴猴腮的弟子抱怨道。
“少废话!听说前几天有几个硬茬子从包围圈里杀出去了,里面可能有青云宗的真传,上面下令严查所有可疑区域。”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弟子呵斥道,随即又压低声音,“而且,听说青云宗那边,大局已定了……”
“哦?快说说!”尖嘴弟子来了兴趣。
高大弟子左右看了看,虽然知道这鬼地方没人,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听王护法他们喝酒时说的。青云宗的护宗大阵,三天前就被彻底攻破了!宗主战死,几个元婴老怪一死两伤,都跑没影了!现在宗门里,是咱们血煞宗和阴傀宗的人在主持大局,那些投降的青云宗弟子,正在被整编呢!”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宗门陷落、宗主战死的消息,藏在岩缝中的林陌还是浑身一僵,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泄露出一丝气息。
“嘿嘿,那岂不是说,青云宗这块肥肉,咱们吃定了?”尖嘴弟子兴奋道。
“那是自然。不过,听说也跑了不少人。像那个丹堂的木易老儿,前些时候在葬风谷,居然临死反扑,重创了本宗一位金丹长老,最后自爆金丹,尸骨无存,也是个狠角色……”
木易师尊……自爆金丹……尸骨无存……
这几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林陌的心口!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牺牲被如此赤裸而残酷地证实,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葬风谷中,木易转身迎向敌人那决绝的背影……
下面的对话,林陌已经听不清了。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如同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继续潜伏着。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批似乎是阴傀宗的修士路过,交谈中再次确认了青云宗陷落和苏家被灭的消息,言语间充满了幸灾乐祸。
直到天色渐暗,外界再无动静,林陌才如同一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地下洞府。
他落地时,脚步有些踉跄,脸色苍白得吓人。
“林师弟!”苏婉清立刻迎了上来,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猛地一沉,“外面……怎么样了?”
林陌抬起头,看着苏婉清关切而惶恐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将听到的噩耗,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洞府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婉清呆立原地,身体晃了晃,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地,双手捂住脸庞,压抑而绝望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漏出。家族、师门、敬爱的师尊……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时间内,灰飞烟灭。
林陌没有去安慰她,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走到那面刻着壁画的石壁前,看着玄冥散人与强敌奋战的画面,眼中原本的悲痛渐渐被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坚定所取代。
他猛地握紧了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仿佛连空气都要冻结。
“此仇……不共戴天!”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恨的重量,“血煞宗,阴傀宗,李家,周擎,赵龙……所有参与此事之人,我林陌在此立誓,穷尽毕生之力,踏遍九天十地,也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声音在空旷的洞府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一柄刚刚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杀意冲霄!
苏婉清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林陌那如同孤峰般挺直的背影,感受到那股滔天的恨意与不屈的意志,她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林陌身边,虽然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重新凝聚起光芒。
“还有我。”她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此仇,我们一起报。”
两人并肩而立,站在古修洞府之中,身后是古老的传承与逝去的亡魂,前方是遍布荆棘与杀戮的复仇之路。家国已破,师友凋零,但他们还活着,仇恨的火焰已在心底点燃,支撑着他们,必须在这残酷的世道中,继续走下去。
林陌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锐利如刀,投向了洞府之外那未知的黑暗。
“此地不宜久留。消息既然已经传开,万瘴泽也不再安全。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去寻找其他幸存者,寻找变强的机缘。”
复仇之路,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