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平静过去,似乎一切如常。林陌白日忙于辅料库的事务,晚上则争分夺秒地修炼,体内那缕灵力虽增长缓慢,却也在稳步壮大,这让他心中稍安。
这日,又到了丹房向执法堂缴纳月度“资源贡献”的日子。这项工作原本一直由王执事指定的一名资深杂役负责,但这次,王执事却将林陌叫到跟前。
“林陌,”王执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你心思缜密,做事稳妥,账目上也清晰。这次缴纳资源,便由你去执法堂走一趟吧。这是物资清单和对应的灵石、丹药,都在这个储物袋里。去了之后,交割清楚,拿回回执即可。”他有意锻炼林陌,让他多接触一些宗门事务,也算是表达对他的看重。
林陌心中虽觉意外,隐隐感觉这可能并非单纯的差事,但面上不显,恭敬地双手接过那个低阶储物袋:“是,执事,弟子定当办妥。”
清点好袋中五十块下品灵石和二十瓶标注清晰的凝气丹,林陌便朝着位于另一座山峰的外门执法堂走去。
执法堂所在的“执律峰”气氛明显与其他山峰不同,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与严谨。建筑风格更加冷硬,来往的弟子大多面色肃穆,行色匆匆,很少见到笑容。缴纳资源的偏殿位于执律峰侧翼,此刻已有几名其他堂口的弟子在排队等候。
轮到林陌时,他走进偏殿,将储物袋放在负责登记的桌案上,目光一扫,心中便是一沉。桌案后坐着负责接收查验的,不是往常那位面相古板但还算公正的师兄,赫然正是前几天在廊道有一面之“缘”的赵虎!
赵虎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置于腹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斜眼看着林陌,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并不急于清点物资。
林陌面色不变,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平静无波:“赵师兄,丹房本月资源贡献,下品灵石五十块,凝气丹二十瓶,清单在此,请查验。”说着,将物资清单玉简也放在桌上。
赵虎仿佛没听见,慢悠悠地拿起一旁的记录册,随意地翻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晾了林陌好一会儿,才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哦?是王师叔让你来的?他倒是放心,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派出来办事了。”
他这才伸手拿起那个储物袋,神识粗略一扫,然后取出一瓶凝气丹,拔开瓶塞,装模作样地放在鼻端深深一嗅,随即脸色猛地一沉,眼中厉色闪现,猛地将手中的药瓶狠狠掼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
“哐啷!”一声脆响,白瓷药瓶瞬间粉碎!几颗圆润饱满、色泽莹润、药香瞬间弥漫开来的凝气丹滚落一地,滴溜溜地打转。
“放肆!”赵虎一拍桌案,霍然站起,声色俱厉,指着林陌的鼻子喝道,“林陌!你好大的狗胆!竟敢以次充好,用这等劣质不堪的丹药糊弄宗门,中饱私囊!该当何罪?!”
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和巨大的声响,立刻引来了偏殿内所有弟子和执事人员的目光,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林陌看着地上那几颗明显是上等品质、由苏婉清亲自监制出炉的凝气丹,又看了看赵虎那副义正辞严、仿佛抓到了十恶不赦罪行的嘴脸,心中怒火如同岩浆般翻涌,几乎要冲破胸膛。但他知道,此刻愤怒和辩解正中对方下怀。
他强行将翻腾的气血压下,灵力在体内缓缓流转,帮助维持心境的冰冷与平静。他抬起头,目光直视赵虎,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偏殿内:“赵师兄明鉴。这批凝气丹,乃内门苏婉清师姐亲自监制,丹成之时王执事与丹房多位师兄均在现场验收,品相皆为上乘,入库记录与领取记录皆可查证。师兄若对丹药品质存疑,晚辈可立即返回丹房,请苏师姐或王执事携带所有记录前来,与师兄当面对质,一辨真伪。”
他再次抬出了苏婉清和王执事,既是陈述无可辩驳的事实,也是一种无形的施压。他刻意点明“所有记录”和“当面对质”,将事情可能闹大的后果摆在了台面上。
果然,听到苏婉清的名字,赵虎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他当然知道丹药没问题,更不敢真去惊动苏婉清,那无异于自取其辱,甚至可能引来苏婉清的反感。但他仗着执法堂的身份和此刻的职权,岂会轻易罢休?
“哼!牙尖嘴利!”赵虎冷哼一声,强行避开丹药质量这个核心问题,转而抓住次要细节,“就算丹药无误,你延误缴纳时辰,亦是过错!未在规定时辰内完成缴纳,按宗门规矩,当罚没当月例钱!并视情节轻重,加以惩处!我看你态度桀骜,毫无悔过之心!罚你去后山寒潭,面壁思过一夜!立刻执行,不得有误!”
寒潭!
这两个字一出,偏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后山寒潭,那是宗门惩戒犯错弟子的着名险地!潭水冰冷刺骨,蕴含奇异阴寒之气,能侵蚀经脉,冻结灵力!炼气期弟子在其中待上一夜,绝对要大病一场,元气大伤,甚至可能损伤修炼根基,导致修为倒退,绝非区区“面壁思过”那么简单!这惩罚,恶毒至极!
几名与赵虎相熟的执法弟子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而一些其他堂口的弟子则目露同情,却无人敢出声。
林陌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赵虎。赵虎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戏谑和一种碾压弱者带来的扭曲快意,仿佛在说:“就是我故意整你,你又能奈我何?”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林陌看到了对方眼中那种将规则玩弄于股掌、视他人如草芥的肆无忌惮。
他知道,任何争辩、反抗在此刻都是徒劳,只会让对方找到更狠毒、更冠冕堂皇的借口来加重惩罚。执法堂,在这里,赵虎暂时拥有定义“规矩”的权力。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滔天的屈辱、沸腾的怒火、以及刻骨的杀意,死死地、一点点地压回心底最深处,如同将即将喷发的火山强行封入万丈冰原之下。他低下头,掩去眸中那瞬间变得如同万载玄冰般冰冷坚硬的光芒,用一种近乎麻木的、毫无波澜的语调,一字一句地清晰回应:
“弟子……领罚。”
看到林陌如此“顺从”地认罚,赵虎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来,心中充满了病态的满足感。他就是要用这种绝对的力量碾压,彻底践踏这只蝼蚁的尊严,让他深刻体会到得罪自己的下场,在苏师妹面前留下一个狼狈不堪、如同落水狗般的形象。
但他没有看到,林陌转身跟随一名执法弟子走向后山方向时,那在袖中紧握的双拳,指甲已深深刺入掌心,渗出血丝。以及,那低垂的眼帘下,一闪而过的、如同深渊般幽暗冰冷的森然杀机。
赵虎……
今日之辱,凿骨蚀心,我林陌记下了!
寒潭之水冷彻魂,他日必引九幽炎,让你百倍千倍,亲身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