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康使镇海，高句丽乱
公元198年，秋，幽州镇海堡，高句丽国内城，晋阳。
秋日的阳光为镇海堡披上了一层金辉，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拂着猎猎旌旗。公孙康一身锦袍，在数名心腹扈从的陪伴下，踏入了这座新兴的海军基地。他表面上是为洽谈扩大青霖阁在辽东的贸易份额而来，实则肩负着父亲公孙度交付的重任——亲眼评估并州水军的真实实力。
甘宁亲自在寨门口迎接，他今日未赤膊，而是穿了一身合体的并州中级将领制式皮甲，少了几分江湖悍气，多了几分军旅威严，但眉宇间的豪迈与锐利依旧逼人。
“康公子远道而来，甘宁有失远迎！”甘宁拱手，笑容爽朗，眼神却如鹰隼般扫过公孙康及其随从。
公孙康连忙还礼，姿态放得很低：“甘将军客气了！久闻将军水战无双，麾下锦帆锐士名动江河，今日得见将军风采，幸甚！家父对与并州通商之事极为重视，特命康前来，一则商议细节，二则……也是想亲眼见识一下并州物阜民丰、兵强马壮之盛况，回去也好向家父细细禀报，安其心意。”他话语谦恭，却巧妙地点明了来意。
甘宁心中了然，哈哈一笑：“好说！康公子既然有兴趣，那便随甘某四处看看。我并州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没什么可隐瞒的。”
他并未直接带公孙康去看核心的船坞和最新式的“破浪二号”（正在建造的改进型战舰），而是先引他参观了已然成型的营区、校场和后勤工坊。
只见营区规划整齐，道路以碎石铺就，干净整洁。营房皆是新建的木质结构，排列有序，虽简陋却坚固。校场之上，数千水军将士正在操练。并非简单的阵列行走，而是模拟登船、跳帮、接舷战、操纵弩炮等复杂战术动作。将士们动作迅猛，配合默契，号令森严，即使是在训练中也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尤其是当他们练习使用固定在陆地基座上的新型扭力弩炮时，那精准的远程打击和巨大的破坏力，让公孙康眼角微跳。
随后，甘宁又“不经意”地带领公孙康参观了为水军服务的匠作区域。那里炉火熊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匠人们正在批量打造制式的环首刀、枪头、箭簇，以及维修保养弩机、投石机等器械。公孙康注意到，这里的工匠分工明确，流程规范，许多部件似乎采用了标准化的制作方式，效率极高。更令他心惊的是，他看到了堆积如山的优质铁料和正在打造的、明显是用于大型船舶的厚重金属构件。
“这些是……”公孙康指着那些构件问道。
甘宁看似随意地答道：“哦，不过是些船用配件，加固龙骨、包裹船首之类。海上风浪大，不比内河，船不结实可不行。”他语气轻松，却让公孙康心中巨震。需要用到如此厚重铁料加固的船，该是何等庞然大物？
最后，甘宁才带着公孙康来到码头区。此时，正值“破浪一号”结束日常巡航训练返航。尽管已不是初见，但当这艘长达二十余丈、船体线条硬朗、桅杆高耸的巨舰缓缓靠岸时，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依然无比强烈。尤其是船上那些覆盖着油布、隐约显出狰狞轮廓的弩炮和投石机，更是无声地宣告着其强大的武力。
公孙康看着水手们熟练地系缆、降帆，队伍井然有序，动作干净利落，再回想一路所见所闻——严明的军纪、精良的装备、高效的后勤、还有眼前这超越他认知的巨舰……他原本心中存有的那一丝作为地头蛇的优越感，此刻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与凛然。
当晚，甘宁设宴款待公孙康。宴席算不上奢华，但酒肉管够，气氛热烈。席间，甘宁绝口不提军事政治，只谈风土人情、海上见闻，豪气干云。公孙康却食不知味，心中反复思量。他明白，父亲试图在几大势力间保持平衡的策略，在并州展示出的这种实实在在的、并且仍在快速增长的力量面前，恐怕难以长久。
......
几乎在公孙康于镇海堡感到震撼的同时，高句丽国内城，却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动荡之中。
国王高男武性格刚愎，近年来为了加强集权和筹备对外扩张，不断加重赋税，征发民夫，并且打压那些拥有大量私兵、传统势力根深蒂固的部族酋长和贵族，早已引得内部怨声载道。
靖安司潜伏在高句丽的细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暗流。他们并未直接制造事端，而是巧妙地利用已有的矛盾，充当了“催化剂”的角色。他们通过收买的中间人，向那些对高男武不满的贵族“透露”消息：国王正准备借对汉人用兵之机，进一步削弱各家兵力，甚至可能罗织罪名，进行清洗。同时，又故意让高男武听到一些风声，说某几位大贵族暗中勾结汉人，意图不轨。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在权力斗争的土壤中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这一夜，国内城王宫突然火光冲天，杀声四起！以高男武的弟弟、同样拥有王位继承权的延优（历史上高男武死后继位者）为核心，联合了被压迫已久的沸流部部长穆度娄等实力派贵族，发动了宫廷政变！
他们指责高男武“穷兵黩武，不恤民力，听信谗言，迫害忠良”，声称要“清君侧，安社稷”。政变军队与忠于高男武的王宫卫队在国内城内展开了激烈的巷战，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哭喊声、兵刃撞击声彻夜不息。
高男武猝不及防，虽奋力抵抗，但人心离散，最终被围困在宫殿之内。延优的军队攻势凶猛，眼看宫门将破。
“大王！大势已去，突围吧！”一名浑身浴血的侍卫统领跪地恳求。
高男武披头散发，状若疯狂，看着殿外冲天的火光，嘶吼道：“突围？往哪里突？延优逆贼！穆度娄老狗！还有那些汉人探子……是你们逼我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厉，“就算死，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下令心腹侍卫，将宫中积攒的财宝、文书，尤其是与周边势力往来的一些密信，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纵火焚烧，绝不资敌。混乱中，关于高句丽边防部署、兵力配置、内部派系等大量机密信息，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也有部分落入了攻入宫殿的叛军手中，更有一些，则被早已混入城中的靖安司细作，趁乱秘密收集或抄录。
当黎明来临，国内城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延优在穆度娄等贵族的拥立下，宣布继承王位。高男武下落不明，有说死于乱军，有说趁乱逃脱，隐匿山林。曾经相对稳固的高句丽王权，因为这场血腥的内乱，陷入了分裂和虚弱的境地。
......
晋阳，州牧府。
黄屹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镇海堡和高句丽的密报。
看着甘宁描述的公孙康反应，黄屹微微一笑：“公孙康是个聪明人，知道敬畏是好事。看来，辽东这步棋，我们可以下得更从容些了。”
而当郭嘉将高句丽内乱、延优即位、机密文件损毁散逸的消息详细汇报后，黄屹眼中精光暴涨。
“好！延优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国内必有忠于高男武的势力不服。加之此次内乱损耗，高句丽实力大损，正是天赐良机！”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高句丽的位置上。
“传令！”
“一，命靖安司，加大在高句丽活动力度，散布流言，就说高男武未死，正集结旧部，同时暗示延优得位不正，与汉人勾结（可模糊指向公孙度或袁绍），加剧其内部矛盾！”
“二，通知甘宁，镇海堡建设与海军训练再提速！我要在明年开春，看到一支初步具备跨海作战能力的舰队！”
“三，令张辽，西域局势既稳，其麾下吕布、高顺等部，开始做好秘密东调至幽州前线的准备！”
“四，给公孙度再送一份‘厚礼’，就以祝贺其子访镇海堡顺利归来的名义，附上我并州特产的‘玉盐’和‘青莲醉’，顺便……可以‘不经意’地提一下高句丽如今的混乱状况。”
黄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高句丽的内乱，如同在一盘棋局中，对手主动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将并州的势力，真正楔入这片辽阔的东北大地。
下一章预告： 辽东抉择，兵锋暗指。
公孙康返回襄平，将所见所闻禀报公孙度，并州展示的肌肉将促使公孙度做出怎样的最终抉择？是彻底倒向并州，还是铤而走险联合高句丽残部或求助袁绍？高句丽新王延优地位未稳，国内暗流涌动，并州的离间计将如何进一步发酵？甘宁的海军训练进入关键阶段，新型战舰陆续下水，跨海作战计划开始具体规划。并州的陆上精锐也开始悄然向幽州集结。看黄屹如何利用外交、情报与军事的三重压力，迫使辽东就范，并为最终挥师东进，扫平最后的障碍。敬请期待第一百四十三章《辽东抉择，兵锋暗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