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胡骑南窥,厉兵秣马
中平二年的初夏(公元185年),北地郡竟难得迎来了几场淅沥小雨。雨丝润泽了干裂的土地,也让麟台城外新垦的田地里,绿意又浓重了几分。
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农人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身影,偶尔有郡兵巡逻队经过,会引来农人淳朴而感激的问候——林府君麾下的兵,不抢粮,不扰民,是真真切切在守护他们。
郡守府书房内,窗扉半开,带着泥土清香的微风卷入,稍稍驱散了夏日的闷热。黄屹正与荀衍、徐庶商议着在郡内各乡、亭增设蒙学,推广简化字版《千字文》与基础算学的事宜。
年仅十八的郡守眉宇间已褪去了大半青涩,更多的是沉稳与挥斥方遒的自信。
“府君此举,功在千秋。”徐庶目光灼灼,他负责文教,对此最为热心,“若能令边塞稚子亦能识字明理,数代之后,北地民智大开,何愁不兴?”他如今已是北地功曹掾史,虽年轻,但处事公允,条理清晰,深得荀衍赏识。
荀衍抚须微笑,补充道:“元直所言极是。只是这蒙学先生的俸禄、笔墨纸砚的耗费,还需从长计议,纳入府库预算,不可加重百姓负担。”
“两位先生放心,”黄屹笑道,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剿灭黑风沟与查抄李、陈二府所得,尚有盈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正当其时。此事便由元直牵头,休若先生统筹,尽快拿出详细章程。”
正说着,却听隔壁偏厅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揪心。黄屹眉头微蹙,对荀、徐二人告罪一声,起身走了过去。
偏厅内,年仅十五的郭嘉正伏在案上,瘦削的肩膀因剧烈的咳嗽而不住颤抖,面前摊着北地周边势力分布图,旁边还放着半碗早已凉透的汤药。他那张原本就显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
黄屹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他后背的肺俞穴上。一股精纯温和、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灵力,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渡入郭嘉体内。
这并非寻常医术,而是黄屹以自身对生命能量的深刻理解,结合那古老意识碎片中关于经络蕴养的模糊记忆,为他梳理那先天不足、羸弱不堪的经脉。
郭嘉身躯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他只觉一股暖流自后背穴道涌入,迅速流转于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仿佛永远驱不散的寒意被悄然化去,肺腑间火烧火燎的痒痛与滞涩感也如冰雪消融般褪去。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竟奇迹般地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通透的轻松感,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一丝健康的红晕。
半个时辰后,他长长舒了口气,抬起头,看向黄屹的目光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异与感激。他聪慧近妖,自然知道这绝非普通推拿按摩所能达到的效果。“府君……”他声音有些沙哑,却比之前清亮了许多,“又劳您耗费心神了。”
黄屹收回手,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然这番“梳理”对他消耗亦是不轻。他拿起那碗凉药,顺手泼到窗外,笑道:“奉孝,是药三分毒,你这身子,光靠这些苦汤水怕是难以根除。日后每三日,我为你梳理一次经脉,固本培元。北地风云激荡,我可离不开你这颗七窍玲珑心。”,黄屹想了想又道“等你身体健朗了,我试着给你洗经伐髓,淬炼身体”
郭嘉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舒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戏谑,多了几分郑重:“府君以国士待嘉,嘉……必以国士报之。”
他眼珠转了转,那熟悉的狡黠之色又回到脸上,“说起来,嘉在颍川时,有一至交好友,姓戏,名忠,字志才。其才学胜嘉十倍,尤善大势推演、战略布局,只是……”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只是与嘉一般,也是个天生体弱多病的主儿,常年与药罐为伍。若府君不嫌麻烦,或许可以……”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
“戏志才……”黄屹将这名字记下,能让心高气傲的郭嘉说出“胜嘉十倍”的话,此人绝对不凡。根据他的情报网信息,对其的描述也确实如此,是个经世之才,于是便道:“若能得此大才,乃北地之幸,何谈麻烦?奉孝可即刻修书,言辞务必恳切,言明北地求贤若渴之心,以及……或许我能略解其病痛之苦。”
“嘉明白。”郭嘉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处理完郭嘉之事,黄屹回到书房,见徐庶仍在与荀衍仔细核算蒙学预算,神情专注。他心中一动,温言道:“元直。”
徐庶抬头:“府君有何吩咐?”
“你离家北上,投身我这北地边郡,家中高堂想必甚是挂念。”黄屹语气诚恳,“北地如今虽不敢说富庶,但麟台城内尚算安宁。若不嫌弃,可修书一封,迎令堂前来团聚,一来全你孝心,令堂也有人照料;二来,也免你后顾之忧,可专心任事。府中可拨一小院,供令堂居住。”
徐庶闻言,猛地一怔,随即眼中涌起难以抑制的感动。他离家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母亲,没想到府君竟如此细心体察,主动提出接母亲前来。他起身,整理衣冠,对着黄屹深深一揖,声音微颤:“府君……府君厚恩,庶……无以为报!”这一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郑重。
荀衍在一旁看着,微微颔首,心中对黄屹的为人更是钦佩。能如此体恤下属,何愁人才不归心?
然而,北地内部的温情与建设,并未能阻挡外部风雨的迫近。
数日后,紧急军情接连传来。
北部草原,鲜卑素利部与匈奴屠各部的骑兵活动异常频繁,斥候发现他们的小股队伍多次抵近边境线窥探,甚至发生了小规模摩擦。更有暗桩传回消息,这两个素来不睦的大部落首领近期接触密切,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东南方向,情况更为严峻。黑山贼张燕果然贼心不死,他并未直接出兵,而是巧妙地将一股号称十万(实则约三四万)自冀州、青州败退下来的黄巾残部,引向了北地郡!这支队伍虽缺乏统一指挥,装备杂乱,但人数众多,且多为走投无路之辈,破坏力惊人,其先头部队已进入北地郡境内,开始劫掠边缘村落。
南面,幽州公孙瓒虽未明确表态,但其驻扎在边境的“白马义从”调动明显加强,哨探也愈发活跃,显然在密切关注北地动向。
一时间,北地郡仿佛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三面皆敌,形势骤然紧张。
郡守府议事厅,灯火通明。核心文武齐聚一堂,气氛肃杀。
荀衍首先沉声汇报:“府君,边境三县十七村的百姓,已按计划内迁六成,余者正在加紧撤离。坚壁清野之策必须严格执行,不能让胡虏和黄巾掠到一粒粮食!”
黄忠须发皆张,声音沉稳如铁:“郡兵及各营精锐已全部进入战备,城防器械检查完毕,箭矢充足。然敌军势大,若两面甚至三面同时来攻,我军兵力仍处绝对劣势,需善加运用,不可浪战。”
甘宁咧着嘴,摩挲着他的短戟:“胡人崽子敢伸爪子,老子就带人去把他们爪子剁了!至于那些黄巾土鸡瓦狗,看着人多,一冲就散!”
赵云相对冷静,分析道:“胡骑剽悍,来去如风,利于野战,我军当依托城寨,以强弓劲弩破之。黄巾部众虽杂,然其中亦不乏亡命之徒,且人数众多,需防其蚁附攻城,消耗我军力与箭矢。”
龙傲天按刀立在黄屹身侧,沉默如磐石,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锐利金芒,显示着他体内那股渴望战斗的力量。
徐庶则从律令民政角度建议:“当发布安民告示,稳定城内人心,严查奸细。同时,可传檄四方,揭露张燕引狼入室、祸乱边郡之罪,占据道义。”
这时,经过黄屹调理后气色明显好转的郭嘉,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已遵嘱暂戒冷酒),走到巨大的地图前。他手指先点向北部胡人区域,又滑向东南黄巾来的方向。
“胡人与黄巾,看似联手,实则各怀鬼胎,此乃我军破局之关键。”郭嘉声音清晰,带着洞悉世情的冷静,“胡人重利而轻义,素利、屠各之间亦有旧怨。我可遣舌辩之士,携金帛美女,秘密潜入,行离间之计,许以重利,使其互相猜忌,拖延甚至瓦解其联盟。此为上策,谓之‘分势’。”
他手指又指向那庞大的黄巾流民方向,“数万黄巾,人吃马嚼,每日消耗巨大。其初至北地,人生地不熟,补给全靠劫掠。我军可不必急于寻求决战,当以游骑不断袭扰其粮道,打击其斥候,焚其积聚。彼辈乌合之众,久不得食,内部必生变乱。同时,边境百姓已内迁,使其掠无可掠,此谓‘疲敌’、‘困敌’。”
“待其师老兵疲,士气低落,或胡人威胁因内讧而稍减,我军再集结精锐,伺机而动,或击其惰归,或攻其必救,可一战而定!”郭嘉的策略层层递进,将北地兵力不足的劣势巧妙转化为战术上的主动。
黄屹听完众人建言,心中已有定计。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麾下这一张张或沉稳、或锐气、或睿智的面孔,沉声道:
“便依军师之策!荀先生,内政安抚、离间胡人之事,由你与元直全权负责!”
“黄老将军,全军调度、城防部署,由你一言而决!麟台乃根本,不容有失!”
“甘宁、赵云,各率本部轻骑,甘宁侧重袭扰黄巾粮道,赵云负责猎杀胡人游骑,务必让其不得安宁!”
“胡汉三,率步兵协助完成百姓内迁,并负责境内巡逻,清剿小股渗透之敌!”
“龙傲天,亲卫营随时待命,以为全军尖刀!”
“奉孝,统筹全局情报,参赞军机,与休若先生密切配合!”
命令一道道下达,清晰果断。整个北地郡如同一位沉睡的巨人,骤然睁开了锐利的双眼,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城墙上,守军目光炯炯;军营中,磨刀霍霍;匠作营里,炉火日夜不息;乡间道路上,内迁的队伍络绎不绝……
黄屹再次登上麟台城墙最高的敌楼,任凭夏风吹动他的衣袍。北方,草原深处烟尘隐约;东南,黄巾带来的混乱气息似乎已可嗅到。少年郡守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冷静的审视与滔天的战意。
潜龙之姿,已露峥嵘。能否在这三方夹击的惊涛骇浪中砥柱中流,继而乘风化龙,便看接下来的浴血厮杀了!
下一章预告: 胡骑南下,黄巾压境!北地三面受敌,黄屹如何分兵抵御?郭嘉奇谋能否见效?戏志才会否应约北上?龙傲天这把利刃,又将在何处绽放最耀眼的光芒?且看少年郡守如何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敬请期待第六十五章《三面烽火,砥柱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