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颍川烽熄，南阳棋变
白河湾一役，黄屹（林屹）以雷霆之势挫败张闿，不仅让南阳黄巾胆寒，更让他的名声冲出了南阳地界，开始引起更高层面的关注。
然而，黄屹本人却愈发沉静。他深知，个人的勇武和局部的胜利，在天下大势面前，终究是渺小的。他更加关注来自颍川、汝南主战场的情报，那里才是决定黄巾起义命运的关键。
这一日，来自颍川前线的加密情报终于带来了决定性的消息。
信是“青霖阁”安插在颍川的暗桩，通过特殊渠道冒死送出的。信中详细描述了长社之战的过程：左中郎将皇甫嵩与右中郎将朱儁被黄巾渠帅波才围于长社，官军初战不利，困守孤城。波才依草结营，气势嚣张。然而，皇甫嵩不愧为沙场老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在一个起风的夜晚，他命令精锐士卒潜出城外，手持火把，利用风势，四处纵火，焚烧波才依托草木建立的营寨！同时，城中守军鼓噪而出，里应外合。黄巾大军营寨相连，火势一起，瞬间蔓延，人马俱惊，溃不成军！恰在此时，骑都尉曹操率领援军赶到，乘势掩杀，波才大败，损失惨重，率残部向汝南方向败退。颍川黄巾主力，经此一役，已然崩解！
“火攻……好一个皇甫义真！”黄屹放下情报，眼中闪过敬佩之色。这正印证了兵法所言“以火佐攻者明”。皇甫嵩此战，不仅解了长社之围，更一举扭转了朝廷在豫州战场上的不利局面。
他脑海中那古老意识的碎片微微波动，似乎对这等善于利用天时地利的将才颇为赞许。
“屹哥，颍川的黄巾垮了！那是不是说，皇甫嵩和朱儁很快就能来南阳了？”胡汉三兴奋地问道，摩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大军云集、扫荡黄巾的场景。
黄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色不见轻松：“波才虽败，但汝南尚有彭脱，兖州、冀州黄巾势力和张角兄弟依旧猖獗。朝廷大军想要彻底平定，尚需时日。不过，颍川战局一定，朝廷确实可以腾出一部分手脚，重点关注南阳了。张曼成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宛城周边，“张曼成得知颍川败讯，必然军心浮动。他现在就像被逼到墙角的野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趁朝廷援军未到，不计代价猛攻宛城，争取在城破后劫掠一番再流窜他处；要么……立刻解围远遁，保存实力，以图后举。”
荀衍捻须沉吟片刻，开口道：“以东主对张曼成的了解，他会选哪条路？”
黄屹手指轻轻敲打着地图上宛城的位置，笃定道：“张曼成并非波才那等有进无退的莽夫。他围攻宛城日久，师老兵疲，粮草被我们屡次袭扰，早已不继，内部士气更是低落。如今听闻波才大败，后路堪忧，他若还有几分理智，当会选择第二条路，保存实力，撤回汝南或向南阳山区流窜。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困兽犹斗，最为危险。在他下定决心撤退之前，很可能会对宛城发动最后一次，也是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进攻！他需要一场‘胜利’，哪怕是惨胜，来维持摇摇欲坠的军心，或者，至少也要打得狠一点，让官军不敢轻易追击，为他撤退赢得时间和空间。”
仿佛是为了印证黄屹的判断，仅仅过了一日，围困宛城数月的黄巾军，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对宛城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箭矢遮天蔽日，如同飞蝗般倾泻在城头；数十架简陋的云梯同时架上城墙，无数头缠黄巾的士兵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巨大的撞木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早已伤痕累累的城门。
张曼成显然将最后的家底都押了上去，攻势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宛城城墙多处出现险情，守军伤亡骤增，形势岌岌可危。
太守褚贡甲胄染血，亲自登城督战，嘶声力竭地鼓舞士气，但面对黄巾军疯狂的进攻，守军的防线依旧摇摇欲坠。他连续派出数波悍勇敢死的信使，拼死冲出重围，前往黄屹营寨求援。
“林义士！太守有令，贼寇势穷，正作困兽之斗！宛城危在旦夕！恳请义士念在满城百姓份上，速速发兵，袭扰贼军侧后，缓解城防压力！若能解此危局，太守必不吝重赏，并上表朝廷，为义士请封讨官！”信使浑身浴血，语气急促，眼中满是恳求。
营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黄屹身上。胡汉三等人跃跃欲试，连番胜仗让他们信心爆棚，觉得正是趁势掩杀、扩大战果的好时机。
连荀衍也认为，这是进一步加深与官府关系、获取正式身份和政治资本的绝佳机会，于情于理都该出兵。
然而，黄屹却再次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他上前一步，亲手扶起疲惫不堪的信使，温言道：“兄弟辛苦了，先下去包扎休息。请回报褚太守，林某深知宛城危殆，心急如焚，与城中军民同此一心。”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稳而坚定，“然，我部皆为轻骑，擅袭扰而拙攻坚。若此时贸然攻击黄巾主营坚固壁垒，无异以卵击石，非但不能解围，恐反遭贼军优势兵力围歼。届时，宛城失去外援，贼寇气焰更炽，局面将更为不利，此非林某所愿，亦非智者所为。”
他看着面露失望和焦急的信使，以及帐内有些不解的部属，清晰地说道：“不过，请太守放心，也请诸位兄弟相信我林毅。我另有一策，或可助宛城真正脱困。张曼成倾力攻城，其后营必然空虚！我部即刻出发，绕行至其粮草囤积之处——伏牛山！若能一举焚其粮草，张曼成前线数万大军，顷刻间便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必不战自乱！届时，宛城之围自解，甚至可趁势追击，扩大战果！此乃‘围魏救赵’之策，攻其必救，方为上策！望太守务必坚守待变，静候佳音！”
信使将信将疑，但见黄屹目光澄澈，态度坚决，计划听起来也颇有道理，只得带着这个回复，再次冒险返回宛城。
信使一走，胡汉三就忍不住问道：“屹哥，咱们真不去宛城那边打一下？烧粮草……听起来是妙，可万一他粮草守备森严，或者咱们扑了个空呢？”
黄屹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拍了拍胡汉三的肩膀：“老胡，你要学会换位思考。张曼成此刻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了攻城这最后一把上，后营就算有守军，也绝不会多，而且必然是老弱病残，士气低迷。我们此行，风险远小于直接攻击其攻城部队。至于扑空？我们之前的侦查可不是白费的，伏牛山的地形和粮草囤积情况，早已了然于胸。”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深意，“更重要的是，我们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帮褚贡守住宛城，也不是为了歼灭多少黄巾，而是借此机会，让朝廷，让那些正在关注我们的人看到——我林屹（黄屹），有能力在关键时刻，做出最正确、最有效的抉择！这份审时度势的眼光和敢于行险的决断，比单纯的勇武，更值得他们下注投资。”
他看着若有所思的胡汉三和荀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而且，你觉得，经此一役，无论宛城能否守住，这南阳，我们还适合长久待下去吗？褚贡需要我们时，自然千好万好；一旦局势稳定，我们这支过于强大又不受控制的‘客军’，就会变得非常扎眼，要么被千方百计地收编消化，要么被猜忌排挤，绝非长久之计。是时候考虑下一步的落子了。”
胡汉三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黄屹的深意。荀衍也微微颔首，看向黄屹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惊叹，此子年纪轻轻，不仅知兵，更通晓人心世故，进退之道，着实不凡。
黄屹不再多言，当即点齐兵马，并未前往杀声震天的宛城方向，而是依照之前精细侦查的情报，悄然绕行，如同暗夜中的利刃，直插黄巾军后方的生命线——伏牛山粮草囤积点。
就在黄屹率军离开后不久，零陵再次传来消息。甘宁信中提到，在吴郎中的持续调理和温补之下，黄叙的病情居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好转！虽然依旧虚弱，无法剧烈活动，但咳血次数大为减少，夜间也能安睡几个时辰，甚至能在天气晴好时，由喜极而泣的黄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在院中稍稍走动片刻。
黄忠对此感激涕零，对甘宁和那位“游方郎中”几乎视若再生恩人，言语间已不再排斥谈及未来，甚至在某次饮酒后，隐隐流露出若儿子真能康复，他这条老命卖与甘宁（或者说甘宁背后的林东主）又何妨的念头。
然而，吴郎中也私下回报，他已用尽平生所学，黄叙病情能稳定至此已属侥幸，实乃其年轻，元气未绝。若要根除这先天带来的痼疾，非寻常药石所能及，恐怕……仍需“东家”将来设法，或有奇遇。
黄屹看着这两封几乎同时到达的信，知道时机正在一步步成熟。黄忠这块沉寂的璞玉，离彻底归心，只差最后那能焕发其内在光华的关键一笔了。而他，已经准备好了那支“笔”，只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落下。
他望向伏牛山的方向，目光坚定而冷静。焚毁张曼成的粮草，不仅是为宛城解围，换取褚贡最后的人情和朝廷可能的关注，更是他主动跳出南阳这盘棋局前，最后的、也是最为华丽的谢幕演出。他要借此向所有潜在的未来盟友，清晰地展示自己的价值——一个不仅拥有锋利爪牙，更拥有清醒头脑和战略眼光的合作者。
南阳的棋盘，因颍川烽火的熄灭和黄屹这颗不甘为“棋”的“棋子”的主动求变，即将迎来全新的、无人可以预料的风云变幻。
下一章预告： 黄屹奇袭伏牛山能否成功？宛城能否撑到援军到来？张曼成的最终命运如何？黄屹将如何规划离开南阳后的道路？黄忠归心的契机何时才会真正到来？敬请期待第四十四章《火焚粮山，潜龙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