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养伤的这段时日,青樱衣不解带地侍奉,几乎住在了御帐内。
和亲王往来议事,常常称赞,前来探望的各位王爷,也是一箩筐的好话。
这些青樱都不过一笑置之,仍照旧侍奉皇帝,并不以如今身份的不同而稍有怠慢。
皇帝也忍不住道:“你如今都是皇后了,这些功夫交给下人们做就是。”
青樱坐在榻前,笑着替他掖好被角:“没有皇上,哪来的皇后呢?臣妾一身都系于皇上,无论何时,侍奉皇上都是臣妾的第一要务。”
皇帝听了大为感动,直至回宫,帝后都一同起卧,连回程时,青樱都坐在皇帝的御驾中。帝后和睦的美谈,暂且盖过了皇帝遇刺的风波。
回宫后,太后亲自前往养心殿看望皇帝,皇帝却不怎么热络,笑容似有若无。
太后关切的眼神在触及皇帝淡漠的神情时不由僵住了,她也清楚自己做的只是表面功夫,若真的关心皇帝,便该如和敬公主一般,早在皇帝遇刺的消息传出去时,就派了额驸前往问候。
皇帝自己对太后也没什么期望,三言两语便请她回去了,叫人将入宫求见的和敬公主请进来。
青樱陪在一旁,见和敬公主被人扶着进来,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在问候过皇帝的身体后,和敬公主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皇阿玛,皇额娘,儿臣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皇帝当即欣喜道:“当真?都有两个月了,怎么不早些告诉朕。”
和敬公主羞涩道:“儿臣也是刚知道。听闻皇阿玛遇刺,儿臣心中急得不行,当时便晕了过去,醒来后便听太医说,儿臣有了身孕。”
青樱温声道:“和敬公主当真是纯孝,难怪皇上最疼爱公主,这么贴心的女儿,臣妾也爱得不行。”
皇帝拍拍青樱的手:“朕的女儿便是皇后的女儿,璟瑟如今孝顺朕,将来也会孝顺皇后的。”
和敬公主闻言,起身捧茶递到青樱手边:“皇额娘请用茶。”
青樱连忙接过,嗔怪道:“头三个月最是要小心,哪能劳动你呢?快坐吧,等下本宫叫内务府将宫中最有资历的田姥姥送去你府上。田姥姥接生的手艺最好,叫她去伺候,皇上和本宫也能放心。”
皇帝也道:“方才你说晕了过去,可有大碍?不管有没有,还是叫陈太医给你看看,朕才放心。”
和敬公主感动道:“多谢皇阿玛和皇额娘关怀,儿臣没什么的,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加之孕中体弱,才晕了过去。这些年跟着额驸在草原上,几乎日日跑马,儿臣自觉身子强健了不少。”
接收到和敬公主的暗语,青樱似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皇帝道:“皇上,从前也就罢了,如今公主有孕了,可不能再去科尔沁草原了。头一胎最是要紧,若养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臣妾可不觉得,科尔沁有比宫中更好的太医和接生姥姥。”
皇帝听了连连赞同:“皇后所言极是,朕自然是要将璟瑟留在宫中的。这都是为了璟瑟的身体,和她腹中朕的外孙,想来达尔罕亲王和额驸都不会有异议的。”
说着他又感叹道:“孝贤皇后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有了身孕,一定也不舍得让你再回科尔沁。可惜,她没能看到今日。”
对于皇帝偶尔想起孝贤皇后,青樱早已习惯,此刻只是平静笑着,并无一丝不悦。
和敬公主看了看各自沉浸在思绪中的帝后,安静垂首:“儿臣都听皇阿玛的。”
从养心殿出来后,青樱与和敬公主结伴走在宫道上,和敬公主才有机会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
“皇额娘,皇阿玛遇刺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只是舅舅看守围场不力么。”
青樱笑道:“公主不妨说说你知道的。”
和敬公主紧锁着眉头:“儿臣知道的,都是舅舅他们口中的三言两语,想来不比皇额娘知道的清楚。”
“事情都差不多,三言两语便可说尽。要紧的是,此事过后,朝中局势会怎样变化。”
“大哥封了郡王,他是长子,又娶了富察氏的旁支女为侧福晋,恐怕要大出风头了。至于三弟,虽封了贝勒,到底太平庸了些,嫡福晋又是出身博尔济吉特氏。”
青樱赞同道:“公主说得不错。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一时得势,也会有失势的一日。本宫关心的是,富察氏当真要站在大阿哥身后么。”
作为后族,富察氏满门都受皇帝器重,如果他们执意要扶持大阿哥,皇帝也不能忽视这份力量——当然,皇帝也不会受他们胁迫就是了,或许下定决心铲除会费些力气,但无人能真正影响皇帝的决定。
可富察氏的立场,却会影响青樱。她不准备让世人看一场元后与继后的母族之争,只因她与孝贤皇后,原本也不是不死不休的仇雠,只不过是两个同样可怜的女人,为着皇帝手里漏下来的一丁点儿好处,而争来夺去。
如今的青樱,想要的不止这一点点。
和敬公主连忙否认:“皇额娘放心,舅舅是绝不会扶持大哥的,否则也不会将晋贵人送入宫中,而是会等着嫁给大哥了。从前他们是想让晋贵人再生出一个带有富察氏血脉的皇子来,但皇阿玛立您为后的决心之大,不容许富察氏有任何的反驳,加之晋贵人并不受宠,他们也就歇了心思。”
富察氏一族还是聪明的,青樱满意地笑了:“不是本宫怕他们扶持大阿哥,而是大阿哥的所作所为,皇上只怕已经看透了。大阿哥的船,如在风雨中,随时都会沉没,富察氏的满门忠烈,可不能因此倾没了。”
和敬公主的笑中颇有些苦涩:“倘若二哥还在……皇阿玛对嫡子的看重,儿臣看得最清。皇额娘在时,心心念念的都是她没有嫡子傍身。您有两位嫡子,比皇额娘,是要强多了。”
“你错了,璟瑟。”
她不是输在无子傍身,她们只是输给了皇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