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厉喝，将婉妃吓得几乎要跌倒在地。
皇帝饱含冷意的眼神移到她身上，婉妃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帝牢牢盯着她，一面问道：“那支参在何处。”
叶心连忙道：“回皇上，婉妃娘娘说那支参是生在长白山上的，据说有百年。奴婢煮参茶时，只敢剪了两根须子，现下应当还在寝殿中放着。”
皇帝一转头，进忠已伶俐地去寻了，不过多时便捧了一个匣子进来。他将匣子打开，捧到皇帝跟前。
青樱跟着看了一眼，确实是根好参，用金线仔细绑着。只是这样品相极佳的山参，似乎不像是婉妃会有的。
皇帝扬手示意进忠拿去给众人看，意欢看了一眼便道：“这上头的金线是采参人才会的系法。有传言说，年份久了的人参会生出灵性，因此长白山当地的采参人，会在采到参后，用祖传的手法，以金线将人参固定。据说可以保留药性、以免人参逃走。”
婉妃和叶心也认出了那个锦匣，叶心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皇上，奴婢见那参用金线绑着，又听婉妃娘娘说得十分厉害。因此只在没有绑的地方剪下了两根参须，煎参茶时也没有放旁的东西。”
进忠仔细看了看，果然在两根须子处找到了明显的刀口，其余的地方都是好好的，连一丝破皮都没有。
皇帝道：“陈太医，这参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陈太医接过匣子，与江与彬一同在灯光下检查，又凑上去闻了闻，甚至掐了一小段参须放入口中。
片刻后，陈太医羞愧道：“回禀皇上，此参药香浓郁，入口滋味醇正，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参。但微臣实在没有看出有何不同之处。”
皇帝眉头微蹙，语气却没有什么起伏：“那就奇怪了。这奴婢口口声声只用了参须煮茶，参茶中又确实有红花，可这参却没有问题，红花从何而来？”
陈太医不敢说话，却是江与彬磕了个头，道：“皇上，微臣心中有个猜想。若是这根人参用了红花煎成的浓浆浸泡后再晒干呢？红花汤色与人参差不多，这样表面上看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但煮成茶后，药性却会释放。”
皇帝看向陈太医：“可有此种可能？”
陈太医冷汗涔涔，硬着头皮道：“回皇上，确实有。”
江与彬又道：“若要查验，只需将参须煎水，看看与叶心姑娘煮出的参茶有何不同，便可以证明了。”
正在这时，进保拿了叶心煮参茶的小砂锅来。陈太医一看，里头还剩着小半碗参茶，剪下的两根参须也在里头，倒出来一尝，果然有红花的味道。
皇帝听了几人的话，沉吟片刻道：“江太医，你是为海贵人安胎的太医，此事也是你发现的，便由你剪下参须拿去煮一碗参茶来，交由陈太医验看。”
江与彬又磕了个头，在进忠随意挑了两根参须剪下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往延禧宫的小厨房去了。
在他转身的同时，进保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江与彬又回来了，竟是将一整壶参茶都端了来。
见进保并无什么表示，皇帝这才示意陈太医去检查那壶参茶，其中果然是有红花的。
皇帝当场勃然大怒，将那碗参茶狠狠掼在地上：“好阴毒的心思！这是存心要害朕的皇嗣了！”
青樱连忙跪下，劝道：“皇上消消气。冤有头债有主，您处罚了祸首就是了。”
婉妃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想不通，太医分明是看过的，不止这支参，连带着她送去的东西，分明都是无毒无害的啊！
见婉妃跪在地上不动弹，皇帝更是气恼，厉声道：“婉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婉妃又打了个哆嗦，慌乱又委屈道：“皇上！臣妾送贺礼去延禧宫之前，是请太医看过的啊！太医说没有问题，臣妾才敢送给海贵人的。否则、否则臣妾哪有谋害皇嗣的胆子？臣妾与海贵人自潜邸相识，是盼着她再得一子的啊！”
玫妃凉凉道：“海贵人只生育了一个六阿哥，就跟婉妃你的四阿哥不相上下了。若再生出个比六阿哥还聪慧的，四阿哥可就没地方站了。”
她说起四阿哥来，婉妃却并没有明显的慌张，倒是金贵人无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青樱沉声道：“玫妃，好好的你提起阿哥们做什么？这样的事，与孩子们是无关的。”
皇帝赞许地看了青樱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到婉妃身上：“方才江太医说，用红花汁浸泡人参，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非得用水煎才会有不同。”
言下之意便是，婉妃以此瞒过了太医。
“海贵人孕中若要用参，再没有比这根更好的了，她是一定会用的。婉妃，你说是么。”
婉妃脑中一片混沌，已是说不出什么了。
皇帝见状沉吟片刻道：“至于四阿哥……”
青樱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和短暂停留在金贵人身上的眼神，心下了然：生母与养母都是不堪之人，四阿哥的前途，只怕也毁了。
不待他说完，却是金贵人起身行了一礼，道：“皇上，臣妾心中一直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据臣妾所知，婉妃娘娘出身不显，长白山的百年山参，这样的好东西，不知婉妃娘娘从何得来？”
这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唤醒了婉妃的神智，她连忙膝行两步，跪在皇帝脚下，声泪俱下。
“皇上！皇上！臣妾想起来了，这根人参是臣妾封妃时舒贵妃送来的贺礼。皇上！是舒贵妃、是她！一定是她将人参泡了红花，就是要借臣妾之手害海贵人的胎啊！”
金贵人冷笑一声：“是了，方才进忠公公拿出那个锦匣，舒贵妃立时就认出了上头的金线是长白山采参人的秘法，咱们可都是见都没见过的。想来婉妃也没有将人参解下，又原封不动绑好的本事，非得是舒贵妃这样懂得金线系法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