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进殿后,青樱却安定了下来。
其实无论她们布置了多么精巧的迷局,破局的关键都在阿箬身上,这个两世都被她们收买的人,是带给如懿沉重一击的利器。
然而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阿箬一日不死,她们的心就一日不能放下。
阿箬脸色并无惧色,恭敬跪下向每一个主子行礼,素练在一旁道:“回各位主子,奴婢奉命搜查延禧宫时,阿箬百般阻拦,更是拦着奴婢不让去后院查看,后来奴婢在后院的绿梅底下,发现了掩埋的药渣。已交给太医看了,果然是红花,且分量与这个月延禧宫从太医院领的分毫不差。”说罢将药渣呈上给众人一一过目。
皇帝听闻“绿梅”二字,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看向如懿的眼中半是恼怒、半是不可置信,如懿说不出话来,只一脸受伤地盯着阿箬。
阿箬却很平静,向上首磕了个头道:“事到如今,奴婢也不敢辩解,红花确实是奴婢熬的,也是奴婢把怡贵人的安胎药换成了红花汤,奴婢不过是看不惯怡贵人受皇上宠爱,心生嫉妒而已。”
慧妃道:“她是贵人你是奴才,她得宠你嫉妒什么,怕是你的主子娴妃嫉妒吧!”
阿箬看了一眼如懿,很快低下头去,颤抖着道:“不!不是的……是奴婢心悦皇上,这才嫉妒怡贵人怀了龙胎……”
嘉贵人轻笑一声,“你既心悦皇上,很该告诉娴妃的,娴妃已成全了贞贵人,自然也会成全你啊。”
阿箬讷讷不语,青樱淡然道:“据我所知,娴妃并没有举荐阿箬的意思,阿箬,你难道是因此对娴妃生恨,这才谋害怡贵人,好叫娴妃落一个失察之罪吗?”
青樱话中的意思显而易见,如懿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睁大了眼一言不发,阿箬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绝望的表情,“贞贵人,您就别问奴婢了,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不是,与我们主儿无关啊!”
慧妃冷哼一声,“你一个奴婢,难道以为谋害了怡贵人就能成为皇上的嫔妃吗?莫不是娴妃许诺了你,事后将你举荐给皇上吗?”
青樱道:“慧妃这话不对,阿箬谋害皇嗣,皇上又岂会纳一个这样的人为妃?”
慧妃却道:“倘若事情没有败露呢?又或者娴妃只是利用阿箬,并不想真的举荐她,自然不管她的死活了。”
青樱道:“那么阿箬就如此忠心吗?连事情败露也不愿说出娴妃。”
慧妃道:“正因她忠心,娴妃才会将这样要紧的事交给她做,不是吗?”
青樱一时无话可说,看向如懿的眼神也不免有几分焦急,可她却恍若不觉,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皇上,臣妾没有指示阿箬。”
阿箬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绝望,她突然起身,朝着殿中的香炉狠狠撞去,却被慧妃眼疾手快拉住,“好个狠心的娴妃,阿箬一死岂不是死无对证了,到时谁还能揭发你的恶行!”
皇帝却在这时道:“阿箬,朕会保你家中亲人无虞,你老实说来。”
阿箬满是泪痕的脸上显出一丝动容,慧妃见状也放开了她,思索良久,阿箬跪下道:“多谢皇上愿意庇佑奴婢的家人,”又向如懿磕了个头,“主儿,您别怪我,如今奴婢不得不说了。”
如懿依旧神游物外,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阿箬却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一字一句道:“奴婢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娴妃娘娘的吩咐,是她嘱咐了小禄子,要他将大阿哥药中的红花藏起来,也是她吩咐奴婢将红花加在安胎药中的。”
惢心厉声道:“阿箬!主儿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在这里说出没有良心陷害主儿的话!”
阿箬丝毫不惧,“主儿拿着我的家人威胁,如今有皇上做主,我自然要说出实话。”
她接着说:“主儿的狠毒不止这一桩,早在玫嫔有孕时,主儿知道玫嫔爱吃鱼虾,便以小禄子作要挟,让御膳房喂鱼虾的小福子,在鱼食中下了朱砂,想要毒害玫嫔和她腹中的龙胎。后来皇上收走了各宫的朱砂,主儿也不敢再这样做了。”
玫嫔正要发问,青樱按住了她的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四公主的佛手是皇帝金口玉言,断断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成是如懿陷害。
青樱道:“又是小禄子、又是小福子的,我只知道御膳房有个喂鱼虾的小太监与嘉贵人身边的贞淑交好,这小福子是哪个?和小禄子又是什么关系?”
阿箬解释道:“回贞贵人,小福子是小禄子的哥哥,至于他和贞淑是否相识……奴婢就不知道了。”
皇后蹙眉道:“贞贵人,你且听她说完吧。”说罢示意阿箬继续。
“玫嫔娘娘平安生下四公主,主儿就很是恼火,听闻怡贵人有孕,就下定决心必要想一个稳妥的法子。因此才设计了景阳宫遇蛇之事,将怡贵人搬来眼皮子底下,方便下手。又设计了大阿哥扭伤,借大阿哥药里的红花来害怡贵人。原本半个月前便要下手的,可主儿生怕红花不够,特意拖了半个月。”
纯嫔听闻其中还有大阿哥扭伤一事,当即惊惶道,“永璋险些摔伤竟不是意外吗?”
阿箬道:“自然不是,是主儿吩咐了大阿哥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叫他故意引着大阿哥去抛着三阿哥玩儿,主儿说三阿哥养得敦实,摔一下也不妨事,若不是嘉贵人,可真就……”
青樱奇道:“你怎么知道嘉贵人救了三阿哥呢?嘉贵人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此事我也是去了纯嫔娘娘宫里,恰好碰到嘉贵人才知晓的。”
阿箬慌张了一瞬,很快便道:“是大阿哥身边的小太监没办好事,回来向娴妃禀报,奴婢才知道的。当时主儿还说嘉贵人是多管闲事。”
惢心在一旁又急又怒,“阿箬!你胡说什么!主儿跟前是我伺候得多,怎么你说的我全然不知!”
海兰也道:“那日景阳宫遇蛇,还是姐姐救了怡贵人,且大阿哥扭伤了脚,姐姐心疼得恨不得以身相替,怎会是你口中说的刻意算计!”
阿箬不慌不忙道:“我是主儿的陪嫁,家人的性命又握在主儿手里,自然比你更得信任。至于主儿心疼大阿哥受伤,呵,主儿那日脸上的高兴谁看不到?便是贞贵人来探病,也是瞧见了的。”
众目睽睽之下,青樱也不能再替如懿辩解,实在她自己始终迷茫地看着满屋的人,张着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叫青樱也无能为力了。
嘉贵人也说:“我记得,那日的确是娴妃主动请命,想要怡贵人搬到延禧宫的。”
皇帝和皇后自然也记得,便是青樱也只能点头。
皇后示意素练去审小福子和大阿哥身边的太监,得到的结果果然与阿箬说得不差。
太后听了半晌,不由冷冷道:“设计养子、谋害皇嗣,娴妃不愧是乌拉那拉氏的后人。”
皇帝犹不愿相信,看着泪眼朦胧的如懿,问道:“娴妃,你有没有?”
如懿愣住了,皇帝叫了她许多声才回过神来,忍着泪下跪,不住地眨巴着眼,看着上首的三人道:“太后,皇上,皇后娘娘,臣妾百口莫辩,只想请皇上明察。臣妾也想说一句,这一切臣妾都没有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