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着,青樱怔怔地看着那个被雨淋得狼狈不堪的身影,随着嘉贵人往长春宫去。
原来,原来就是在这个时候,嘉贵人和阿箬搭上了线。
难为她们蛰伏许久,一连害了玫贵人和怡贵人,才揭发了她的“罪行”。
可笑高曦月一向看不起的李朝贡女,却将她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当真讽刺。
雪蘅看着一动不动的青樱,劝道:“小主,阿箬姐姐已经起来了,想必很快就能回延禧宫了,这雨越下越大了,咱们也快回去吧。”
青樱只瞧着她们离去的方向,问道:“雪蘅,你可看清那是谁了?”
雪蘅犹豫道:“奴婢看着……似乎是嘉贵人。”
青樱讽刺一笑,“是啊,嘉贵人可真是好心,大雨天的特意来螽斯门救了阿箬,你说,咱们该不该告诉娴妃呢。”
雪蘅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小主,娴妃娘娘今日还嫌您事多呢,您何必趟这个浑水。”
“你倒忠心,我记得你从前是在后殿洒扫吧。”
“小主好记性,奴婢本是最低等的洒扫宫女,能伺候小主是奴婢的福气。”
青樱撑伞往回走,“我看却是芸枝福气最好,能去娴妃身边伺候。”
雪蘅语中颇有不屑,“小主的用意奴婢都知道,芸枝心思不定,小主成全了她是您的慈悲。”
青樱心下稍感安慰,她如今根基不稳,身边伺候的不求多忠心,只要是个识时务的,便能省许多心了。
回到延禧宫不久,便听见外头的人一叠声迎了阿箬进来,雪蘅出去瞧了,回来与她说起时颇为唏嘘,“小主是没看见,阿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瞧着可怜得很呢。”
青樱百无聊赖地绣着一个香囊,“你也可怜她吗。”
雪蘅摸了摸桌上的茶壶,为她倒了杯温热的茶,“小主用些茶吧——奴婢倒不是可怜阿箬,往常您总劝她言语谨慎,可她总也不听,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青樱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她却不会这么想,只怕她心里还记恨着娴妃不肯保她呢,罢了,说她们做什么,你来帮我看看这松树配什么颜色的珠子。”
雪蘅接过那香囊一看,绣的是松柏长青,树干用虎眼石点缀,只有松树上缀的珠子还没选好颜色。
当即便笑道:“从前奴婢在阿箬手里见过这样的绣法,奴婢还说用宝石珠子绣花也太精巧了,原来竟是小主的手艺。”
青樱心中一动,“你怎么见过?”
雪蘅想了想道:“是一叠帕子,都是缀了宝石珠子的,还有层层叠叠的花瓣,阿箬说我们几个不起眼,拿出去换银子也不会丢了延禧宫的脸。小主不知道那些夹带东西的太监多黑,那帕子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跟宫里小主们用的也不差了,他们却张口就要分一半的利。”
青樱便淡淡笑道:“那是我绣的,娴妃那时候不得宠,内务府常常刁难,总是缺衣少食的,我便做些绣活儿拿出去换钱。说来还是见慧妃的帕子是这样绣的,她用的宝石珠子更好些,那叫一个鲜亮。”
雪蘅脸上颇有感怀,“原来奴婢那时就受了小主的恩惠了,本以为是娴妃的帕子,却不想是小主费心做的,也是,娴妃一向不肯用这些的。”
“都为了延禧宫罢了,就如现在,我虽做了皇上的嫔妃,可仍是乌拉那拉府出身,仍住在延禧宫,嘉贵人若是指使阿箬做了什么有伤延禧宫的事,咱们也讨不了好。”
雪蘅却道:“嘉贵人?宫里都说嘉贵人是个直心肠,应当不会吧?”
青樱冷笑道:“若真是个直心肠,就不会冒雨去救阿箬了,只怕是狼子野心也未可知。”
雪蘅却想起一件事来,“奴婢之前去御膳房,却碰见嘉贵人身边的贞淑跟喂鱼虾的小太监说话,难道嘉贵人也想多吃鱼虾,生个伶俐皇子吗?”
青樱心中雪亮,嘴角绽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嘉贵人,可真是上进啊。”
玫贵人仗着腹中的皇嗣整日撒娇撒痴,见了慧妃也不安分,拿着贵子的话嘲讽她。
慧妃的阿玛正得皇帝看重,派去了河北巡视旱情,看在龙胎的份上也不敢多为难她,不过是言语奚落,却毫不意外地被玫贵人顶了回去。
玫贵人这般不积德,怀着身孕整日不适,不是头晕、便是恶心,又时常气闷没有胃口,近日更添了嘴角生疮的毛病。
这日青樱跟着如懿往永和宫探望,正碰见纯嫔也在,一众人说起玫贵人的症候。
她直叫苦,说总吃不下东西,夜里也睡不着,又斥责太医无用,治不好她的病。
太医却只说她的不适都是怀胎所致,纯嫔也跟着恭维,说她必定怀了男胎,这才体热难受。
青樱在一旁拧着绢子,看纯嫔在玫贵人面前十分殷勤,又说起嘉贵人是个难得的实心人,惦记着寻红参给她补身子。
她状似不解道:“嫔妾恍惚听说,口舌生疮的人不宜用红参,嘉贵人怎么还特意去寻呢。”
纯嫔便笑道:“贞常在有所不知,这红参啊,最是滋阴益血,并没有人参的燥气,与玫贵人的体质很相宜呢!”
青樱意味深长道:“纯嫔娘娘果真是生育过的人,什么东西对孕妇好可真是如数家珍,是嫔妾孤陋寡闻了,这样的好东西只听人说过,见都没见过呢。”
纯嫔谦虚道:“我哪里知道这些,还是嘉贵人身边的贞淑说起,才知道红参竟有这样的好处。”
玫贵人更是大方道:“这有什么金贵的,等嘉贵人寻来,我送一些给贞常在。”
青樱也不推辞,“那就多谢玫贵人了。”
天色将晚,众人便向玫贵人辞行,青樱特意慢了一步,在御花园的小路上等着纯嫔,见她出来含笑道:“方才在永和宫听纯嫔娘娘说起养儿经,倒有些没听够,若娘娘不嫌弃,可否多与嫔妾说些?”
纯嫔最是和气,听她这般说便道:“贞常在可是急着有自己的孩子了?只是这事是急不来的,你伺候皇上日子短,连玫贵人也是半年才有的。”
青樱便顺着她的意思道:“看玫贵人这样得意,可真是羡慕,但见她这样受罪,又有些怕了。”
纯嫔脸上有些不自然,很快便笑道:“头次有孕总是不适的。”
青樱闻言蹙眉道:“可我看玫贵人的症状也太严重了,总是吃不好睡不着,哪里能养好身子呢?莫不是……吃食上出了什么差错?“
纯嫔脸色一僵,“能有什么差错,皇上重视她,一饮一食都是吩咐御膳房精心伺候的。”
青樱仍忧虑道:“倒不是说御膳房伺候不精心,只是人的体质总有不同,玫贵人或许不适合多吃鱼虾呢。嘉贵人也真是多事,非要娘娘说吃什么对胎儿好,这岂是乱说的?”
纯嫔心里愈发慌乱,强辩道:“我不过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