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皇帝说了半日的话,青樱只觉脸都僵了。傍晚时分,皇帝方起驾往长春宫去,要去看看新得的九阿哥。待皇帝走后,青樱卸下撑了一天的笑容,颇有些心累。
晴芷见状换了盏新茶上来,殷勤道:“主儿尝尝皇上新赏的茶吧。”
青樱接过轻嗅着茶香,果然清香怡人,实在不俗。皇帝高兴时是很大方的,海龙皮、贡茶等毫不吝啬,连幽禁多年的金贵人也能放出来。
思及此处,青樱又有些不快。这些年来,皇帝顾及着她李朝贡女的身份,和生育一子的功劳,总不肯处死她,或是废除名位、打入冷宫,还以贵人的份例养着。婉嫔又是个心软的,因着四阿哥的缘故,总不忘照拂金玉妍。
只是不知,婉嫔若知晓她的照拂为自己招来了一个争抢四阿哥的对手,会不会为此后悔。不过以婉嫔的性子,只怕不是金玉妍的对手,会成为她的踏脚石也未可知。
这般想着,青樱也放松了少许。事情再棘手,总有办法可解,无非是费些功夫罢了,何况眼下最该生气的,可不是青樱。
于是青樱招来云蕙,问道:“进忠那边可有递什么话来?”
“回主儿,近日并无什么消息。”云蕙仔细算了算日子,道:“明日或许就有消息了,主儿可有什么要带给进忠公公的话吗?”
为避人耳目,进忠一向不与永寿宫的人多言,只在特定的日子往花房碰面,互相传递些消息,这事一直都是云蕙管着的。
青樱点点头,道:“当初金贵人是因陷害如嫔而被降位禁足,如今皇上解了她的禁,你让进忠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别让皇上忘了如嫔的委屈。”
云蕙记下了这话,次日从花房回来,却是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进忠公公说,皇后生产之前,婉嫔常送吃食到养心殿。原本皇上是不爱见她的,但念着四阿哥的聪慧,总有一两次叫了她进去说话。每次见过婉嫔,皇上总会想起金贵人的好来,念叨了一两次呢。”
青樱蹙眉道:“如此说来,倒还是婉嫔的功劳了。”
云蕙又道:“进忠公公说,他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皇上念旧也不是头一回了。但昨日回去后,他细查了婉嫔送去给启祥宫的东西。除了衣食外,还有些养颜补身之物。”
这倒是意料之外了,以婉嫔的恩宠,抚养皇子这样的好事本落不到她身上。是皇后精心筹谋,给她提了位分,又教她以画技得宠,这才有了晋封为嫔的可能。又是皇后进言,一手促成她抚养四阿哥一事。不曾想,皇后的百般提携,却养出了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不过转念一想,皇后与金贵人的龃龉,知晓内情者极少,婉嫔是否是其中之一有待查证。若婉嫔看重金贵人李朝贡女的身份,又看重她曾得盛宠,想要为四阿哥谋划也说得通。只是金贵人未必肯以婉嫔为先,解禁之后头一件事,恐怕就是要夺回四阿哥了。
雪蘅见青樱脸上没什么笑意,进言道:“主儿若不喜欢金贵人,咱们有的是法子对付她。现放着一个如嫔呢,她二人才是真正的仇敌。如嫔虽不成气候,但只消她往皇上跟前闹上一场,皇上便是不顾着如嫔,也要想想被害死的怡嫔母子啊!”
是这个道理,金贵人手上沾着人命,更有内外串通的前科,又在皇后诞育嫡子的关头解禁,当真是满宫里都容不下她。
只是婉嫔的心思实在值得捉摸,无论她知不知道金贵人串通素练害死二阿哥的事,她能左右皇帝的想法,本就是一件罕事,更是青樱不曾想过的。
“本宫倒不急着拿金贵人如何,她再有能耐,从前的事已是钉死的,不由她狡辩。而李朝换了幼主,还要仰赖大清,更不值一提。唯一可想的是,婉嫔到底想做什么。”
雪蘅冷笑道:“平日里看婉嫔不声不响的,竟也有这么大的能耐。依奴婢看,婉嫔若有手段,早就得宠了,这法子多半是金贵人教她的。金贵人从前可是很得宠的,与主儿不相上下呢。”
岂止,前世的金玉妍可谓盛宠不衰,一连诞育四个皇子,虽说只养活了三个,但已是极大的功劳。若非一心巴望着皇后之位,操之过急露了马脚,不一定会落得凄惨下场。
“金贵人年纪不小了,又幽禁多年,不比从前金尊玉贵养着的时候。但此人最该防范的,是一颗无所不用其极的歹毒心肠。”
雪蘅道:“主儿说的是,到底是李朝来的,害起人来毫无顾忌。咱们永寿宫这么一大家子,若真冷不防被这条毒蛇咬到一口,伤到两位阿哥就不好了。”
思前想后,青樱郑重道:“若婉嫔和金贵人真是为了四阿哥联手,那么首当其冲就是永珣。他如今日日去书房,本宫便是看得再紧也总有疏忽的地方。”
“主儿思虑的是,跟着五阿哥的小太监虽机灵,到底年纪小。不如让小喜子去伺候五阿哥,他最是稳重,遇上事情也有主意。”
青樱点点头,“本宫正有此意。永琛那里就由晴芷贴身伺候着,一应伺候的乳母、保姆,若有心思不正的,趁早打发出去。”
安排了这些,青樱才算放心。不免又笑自己,安稳了这许多年,听闻金玉妍解禁竟如临大敌。
“本宫也真是的,金贵人虽出来了,能否得宠还是两说,还真想起这些事来了。”
雪蘅抿嘴一笑,“主儿心思缜密,若非总能未雨绸缪,岂有今日的尊贵?何况奴婢也觉得,婉嫔不鸣则已,正是这样的人才最难把握,咱们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不错,”青樱笑意幽深,道:“婉嫔真是疼爱四阿哥,这么一个庸懦的人,想方设法将一个禁足多年的人放了出来,真是辛苦。生身母亲虽重要,养母的这番心意,四阿哥也不能辜负啊!若真转身就去了生母那里,婉嫔可要伤心了。”
雪蘅会意道:“婉嫔只怕没想到呢,咱们该提醒她才是。否则辛苦抚养四阿哥多年,竟是为她人做了嫁衣,再老实的人也要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