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嫔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都惊住了,连皇后也忍不住道:“愉嫔,六阿哥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她脸上有些许挣扎,一手拉着皇帝的袍角,似是羞愧难当,低着头不敢看人。
“是臣妾的亲生儿子,更是娴妃姐姐的养子。姐姐待永琪如同亲子,臣妾相信她是一时糊涂。”
愉嫔酝酿了许久,方才扬起泪水涟涟的一张清丽容颜,试图以此唤醒皇帝昔日对她的宠爱,“皇上!请您看在姐姐素来勤勉的份上,原谅她的一时糊涂吧!”
皇帝看她的眼神比看如懿更冷,一伸手拽过衣袍,肃声道:“愉嫔,你真该庆幸自己生下了永琪。”
愉嫔还想说什么,进忠已伶俐地强行搀起了她,连拖带拽地拉着她退出了内殿。
如懿只是淡淡看着,丝毫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见皇帝看向自己,讽刺道:“皇上已处罚了永琪的生母,还要处罚他的养母吗?”
皇帝冷笑道:“生母?愉嫔怎么配。朕会除去愉嫔六阿哥生母之名,将她褫夺封号,降为贵人。至于你,也不配做永琪的养母。”
如懿凄然道:“皇上竟如此狠心,只凭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定了臣妾的罪。”
“三言两语?”皇帝嗤笑一声,将桌上厚厚的证词摔在如懿面前,“你自己看,皇后手中证据齐全,何曾冤枉了你!”
如懿赌着一口气去翻那证词,但字字皆是真凭实据,任她翻烂了也找不出什么错漏。
但她怎肯乖乖认错,嘴硬道:“皇上若这样想臣妾,那臣妾无言以对。”
皇后气恼道:“究竟是无言以对,还是无话可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和愉嫔——如今已是海贵人了,你们合谋了什么,不是你不承认便能当作没有的!”
如懿看着众人对她的攻讦,仿佛回到了被冤入冷宫的时候。不!她绝不能让自己再落到那个地步!
“臣妾纵有错,也不是主谋,皇上难道还要将臣妾送入冷宫吗?”
青樱凉凉道:“娴妃可真会推脱罪责啊,海贵人再不好,对你可是忠心耿耿,你却能毫不犹豫地将罪名都推给她。也是,娴妃素来是个六亲不认的,连对宫外的家人,和本宫这个义妹都是不假辞色,更不用说海贵人了。”
皇后怎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也附和道:“是啊,皇上。臣妾记得,每逢年节,总是贞贵妃送节礼给乌拉那拉氏的族人。娴妃除了您刚登基时送过几次银子,后来便没有了。”
皇帝倒不关心这个,只是“嗯”了一声。
青樱又道:“臣妾听着可真是心惊,平日里千好万好的,谁知背地里竟是毫不犹豫地出卖。可见娴妃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臣妾真是疑惑,娴妃到底有真心吗?”
皇帝闻言抬眼看着面前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子,褪去少年的相知相伴后,她竟变成了一个全无心肝的人。对上不顺、对下不慈,相互扶持的姐妹可以轻易舍去,悉心抚养的孩子可以沦为棋子。那么她对自己这个丈夫,又有几分真心?
“娴妃,你实话告诉朕,这些年你在朕身边,可曾有过真心?你还在记恨朕送你入冷宫吗?”
如懿睁着眼说不出话,青樱走到皇帝身边握住他的手,声音轻且柔,似一股青烟笼罩着皇帝。
“皇上何需有此一问。娴妃是您的妃嫔,无论她心中作何想法,她都该谨遵本分。如今娴妃犯了错,还请皇上依宫规处置吧。”
皇帝脸上的疑惑和隐痛渐渐被冷淡取代,他淡漠的眼神看着如懿,道:“娴妃,朕不会送你入冷宫,你的罪不足以如此。传朕旨意,娴妃戕害妃嫔,以下犯上,着褫夺封号,降为嫔位。海贵人虽为同谋,但念在她曾生育一子的份上,朕不会再处罚。撤下她的绿头牌,永不许再侍寝。”
皇后虽遗憾于不能将如懿再度送入冷宫,但也明白,以她的错只能如此了。先帝钦赐的潜邸侧福晋却落得如此地步,皇后还是解气的。
“那么六阿哥呢?如嫔这般也不适合抚养皇子了,皇上可要为他再寻一位养母?”
“不急,先将六阿哥送去撷芳殿,朕要为他想一个妥善的去处。”
断了一整日的案,皇帝也累了,疲倦地挥退了众人。
皇后志得意满地走了,青樱与意欢却颇为唏嘘,看着皇后的背影,意欢忍不住感叹。
“我入宫前,只听说娴妃——如嫔最得皇上宠爱,对皇上也最为痴情,不想竟有今日。”
青樱淡笑道:“你也说了只是听闻,是否得宠,位份、子嗣能够衡量,唯独传言不可信。是否痴情,也是要皇上说了算。皇上为何从不怀疑你呢,那是因为你待皇上的确一片赤诚啊!”
意欢颔首道:“姐姐说得是。我看如嫔的所谓真心,也不过如是。”
见她有许多感叹,青樱问道:“你想抚养六阿哥吗?”
“姐姐为何会这样问?我是觉得六阿哥有些可怜,可我也想着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再者,我到底是太后举荐,如嫔曾依附于太后,便是我想抚养六阿哥,皇上未必放心。”
青樱笑道:“你自己想得开便最好。我知道你一心想有个孩子,但千万不要让皇上觉得,你在乎孩子,多于他。”
很快便到了永寿宫,意欢若有所思,目送青樱走了进去,才往储秀宫走去。
回到自己宫里,青樱才觉得松了一口气,窝在榻上任由雪蘅为她揉着腿。
“主儿真是辛苦了,在养心殿站了一天呢。”
青樱手揉着太阳穴,无奈道:“皇上生着气,皇后都站着,本宫哪敢坐。”又轻声道:“尾巴可扫干净了?”
“主儿放心,是奴婢亲自做的,不会有错漏的。只是主儿难道不担心六阿哥真吃了那鱼茸糕吗?”
青樱笃定道:“六阿哥不吃螃蟹,小孩子味觉灵敏,大人却是轻易辨不出的。”
雪蘅笑道:“主儿英明,但可惜,如嫔只降了位份。”
“位份算什么,”青樱浑不在意,“要紧的是她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没了情分,她就与寻常妃嫔无异。更何况,本宫可不希望皇上因为慧贵妃而苛责本宫的亲族,哪怕本宫不喜欢如嫔。若非为了六阿哥,本宫怎会便宜了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