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慧贵妃的宫女在里间陪着,皇后也无心为慧贵妃辩解。愉嫔这样毒心的话自然勾起了皇帝的疑心,他眼中不辨喜怒,淡淡看了一眼屋内或坐或站或跪的人们。
“慧贵妃既然身子不好,便好生修养吧。”皇帝看着刘太医道:“你替慧贵妃诊治了许久也未有成效,可见医术不佳。着逐出宫去,不许再行医。”
刘太医一脸仓惶,抬头欲要辩解。
青樱只做不知,疑惑道:“那么陈院判方才所说的马齿苋做成的汤,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闻言也道:“是啊,那汤又是如何到慧贵妃桌上的。”
进保连忙上前解释道:“回皇上,奴才看了,是您赐给慧贵妃的那道汤。御膳房做这汤的师傅说,马齿苋清热,做成汤酸甜开胃,所以才进给皇上的。”
“唔,竟是朕害了慧贵妃了。”
皇帝随口一说,却唬得众人跪了一片,皆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皇帝见状笑道:“不必如此,朕也不知慧贵妃不能用马齿苋,这汤又是进给朕的,想来也不是御膳房的错。”
皇后似是找到了辩解之法,连声应和,“是啊,皇上。臣妾亦是如此,只想着那道蟹酿橙或许合慧贵妃的胃口,却不想……”
皇帝不快地看了她一眼,吓得皇后不敢再言,“既如此,陈太医,便由你替慧贵妃诊治吧。务必要使慧贵妃身体康泰,不受病痛折磨。”
见皇帝没有处罚她的意思,皇后不由松了口气,腰杆也塌了下来,但顾忌着在众人面前,强撑着不敢松懈。
青樱转眼去看如懿,只见她一脸不悦地撇着嘴,与愉嫔对视了一眼。愉嫔倒是沉得住气,朝如懿使了个眼色,见青樱看她,连忙低下头去。
如懿欲言又止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怎么能和皇上相比呢……”
“娴妃!”不待她说完,皇帝已呵斥道:“皇后也是你能议论的?滚回你的延禧宫去!没有朕的召见不许面圣!”
皇帝突然向如懿发难,众人都吓了一跳。
如懿委屈地看着皇帝,“皇上生气何必拿臣妾做筏子,臣妾不过是为慧贵妃抱不平罢了。”
皇后深恨如懿,闻言嘲讽道:“谁不知慧贵妃与娴妃你素有龃龉,你到底是替她抱不平,还是见不得宫中安宁,你自己心中有数。”
愉嫔最听不得旁人说如懿的不是,反唇相讥道:“皇后娘娘何必急着给娴妃姐姐扣罪名呢。宫中谁人不知您与慧贵妃的情谊,您一时糊涂忘了慧贵妃的禁忌也不要紧,待慧贵妃醒来与她解释便是,实在无需牵扯旁人。”
皇帝目光如炬,盯在愉嫔脸上似两丛幽暗的火光,叫她不自在地低下头去,“皇上怎么这样看着臣妾,臣妾只是为姐姐鸣不平,并不敢冒犯皇后娘娘。”
皇帝冷哼一声,“愉嫔今日说的话够多了。”说着他又看向如懿,“愉嫔既然一心向着你,朕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不好叫你们姐妹分宫而居。即日起,愉嫔就回延禧宫住吧。”
皇后闻言道:“皇上,按理说一宫只能有一个主位,娴妃和愉嫔……”
皇帝浑不在意,“无妨,愉嫔想来也不在意这些。”
愉嫔是心不在皇帝,但不代表她能忍受这样的屈辱。由一宫主位沦为名不符实的嫔主,她在这宫中也就没有威望可言了。
愉嫔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中,怔怔地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脸无助地看向如懿。
如懿却垂着眼不去理会,轻轻将脸别了过去。
夜已深了,经了这些事皇帝也倦了,便命众人都散了,挽过青樱的手,与她同回永寿宫。
皇帝喝了不少酒,青樱也没什么旖旎心思,伺候着他睡下,独自往偏殿歇下。
雪蘅端了一碗安神汤来,道:“主儿今日费了不少心思,喝碗安神汤吧。”
青樱接过碗端在手里,笑道:“听她们唱戏,本宫都觉得累得慌。”
雪蘅道:“可不是,奴婢想了半晌也没想到,皇上怎么处置了愉嫔。”
“愉嫔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青樱一口气饮尽,放下碗梳理着散下的青丝,“事涉皇后,满宫里没人敢掺合进去,偏她一开口先说皇后的错处、再说慧贵妃的不是,皇上岂有不疑心的?”
“原来如此,只是皇上怎么也没有处置皇后呢?那蟹酿橙到底是她赐给慧贵妃的啊。”
青樱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皇后的颜面,亦是皇上的。那汤还是皇上赐的呢,皇上难道也处置他自己么?只要皇后一日活着,皇上就不会公然处置她,顶多是冷落。”
皇帝爱护自己超过一切,甚至到了与他有关的任何都不许有瑕疵的地步。算计皇后,就等同于算计他自己,皇帝不会允许的。
但若是皇后自己犯错,那就是另一种情形了。
雪蘅轻声道:“主儿特意安排那道汤,难道是料到了今日情形吗?”
青樱笑得淡然,“本宫哪能料到那么多,不过是尽力安排罢了。皇上不喜酸,慧贵妃席上又没有汤,多半会赐给她而已。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无本的买卖,成与不成,对本宫都没有坏处。”
可若是成了,皇帝就会怜惜于慧贵妃,她就没那么容易被害死。无论如懿多么落魄,青樱都要防着皇帝对她的情意。青樱算是看明白了,让如懿身居高位,她只会拖家族的后腿。乌拉那拉氏,有她一枝独秀就够了。
雪蘅一点就通,举一反三道:“所以娴妃她们安排那道蟹酿橙也是如此,无论皇后有没有赐给慧贵妃,她都会落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皇上虽明面上不愿处置,但心中一定是记着的。”
青樱欣慰道:“是啊,所以本宫不仅不会阻拦,还会顺水推舟。”
雪蘅笑道:“但推的是谁的舟,就看咱们的心情了。伤了皇后,皇上会更器重主儿;伤了娴妃,便是出了往日的气。只可怜了慧贵妃,横竖都是她受罪。”
“所以本宫才要帮一帮她,让皇上怜惜她啊!”
两方相争,无论谁赢,都损了青樱的利益。索性都不要赢好了,自然,也不能让谁早早输了。
青樱对如今宫中的情势十分满意,在皇后没有因生育嫡子而油尽灯枯之前,不要出什么超出把控的事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