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刚上班,林凡屁股还没把椅子捂热,王建军就端着搪瓷杯,溜达了过来。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眼神里带着点琢磨的意味。
“小林,周末没闲着?”
王建军吹开浮在杯口的茶叶沫,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尽量保持自然:“王处,您指的是?”
“就那个……什么超女,刘茜茜的事儿。”
王建军压低了点声音,“老赵周末在我家楼下遛弯碰上了,拉着我好一顿说,说你帮她分析了啥水军,推理得头头是道。”
林凡顿时有点尴尬,连忙解释:“王处,我就是业余时间帮赵大姐看看,没动用单位资源,纯属个人行为……”
“知道知道,你别紧张。”
王建军摆摆手,打断了他,“老赵那人我还不知道?热心肠,嘴快。不过啊……”
他话锋一转:“她转述的你那套分析,什么‘谁受益’,什么‘行为模式’,什么‘捧踩结合’,我听着倒觉得有点意思。这不光是娱乐圈那点事儿,这思路,放到咱们正经工作上,是不是也能用?”
林凡愣了一下,没想到王建军从这个角度切入。
王建军自顾自地点点头:“你想啊,现在网络上的歪风邪气,很多不就是这套路吗?胡编乱造、煽风点火、浑水摸鱼。咱们以后搞舆情分析,不能光看他说了什么,还得琢磨他为什么这么说,谁可能让他这么说。你这脑子,活络!”
正说着,王建军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
他过去接起来,“嗯嗯”了两声,表情稍微严肃了些,捂住话筒,对林凡说:“任部长叫我们过去一趟。”
林凡心里又是一紧,不会连任部长都知道了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任贤办公室。
“部长。”王建军和林凡同时打招呼。
任贤点点头,目光在林凡脸上停留了两秒,开门见山:“刚才政研室的吴处长给我打了个电话。”
林凡和王建军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吴处长有个侄女,好像是那个什么……超级女声的粉丝。”任贤语气平淡,但话里的内容让林凡眼皮直跳。
“小姑娘在家里为了网上那些黑料哭鼻子,吴处长听了一耳朵,大概知道是宣传部有个年轻人,思路清晰,帮着分析了一下,稳住了粉丝情绪,方法还挺有效。”
任贤抬眼看向林凡:“吴处长没提名字,但我猜,是你小子的手笔吧?”
林凡只能硬着头皮承认:“部长,是我。就是周末碰上了,随便说了两句……”
“我没批评你。”
任贤打断他,嘴角似乎还牵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原样,“吴处长打电话来,不是兴师问罪。他是觉得,你这种透过现象看本质、利用公开信息和行为逻辑进行溯源的分析方法,很有启发性。甚至觉得,这对他们研究某些社会现象、网络群体行为,也有参考价值。”
这下连王建军都惊讶了。
任贤身体微微前倾,语气郑重了几分:“叫你们来,不是说这娱乐事件本身。而是通过这件事,包括之前原型系统抓谣言,都说明了一个问题:网络上的声音,真假难辨,背后往往有推手。如果我们政府部门总是被动应对,等谣言发酵了、事态扩大了再出手,那就晚了,成本也高了。”
他手指加重力道,在桌上点了点:“我们必须建立一种能力,一种能快速识别异常、初步判断意图、甚至预判风险的能力!这不光是技术问题,更是思维方法问题。林凡这次展现的就是这种思维。”
王建军立刻跟上:“部长,您说得对!咱们的平台,将来不能只是个显示数据的‘仪表盘’,更得是个能分析‘车况’、预警‘故障’的‘智能诊断系统’!”
“比喻打得不错。”
任贤赞许地看了王建军一眼。
“另外,”任贤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了些,“刘茜茜那个事儿,虽然是个娱乐事件,但也算是当前网络乱象的一个缩影。你们信息处,可以以此为例,弄一份内部分析材料,不公开,就作为我们内部熟悉网络水军运作模式、思考应对策略的一个案例。材料弄好了,给我和王处各一份。说不定,以后跟其他部门交流情况时,也能当个话引子。”
王建军心领神会:“好的部长,我让林凡牵头弄,尽快拿出来。”
从任贤办公室出来,王建军用力拍了拍林凡的肩膀,脸上带着笑:
“行啊小子!摸鱼都能摸出功劳来!部长这是把你那点‘业余爱好’给收编了,还升格成了内部研究课题!”
林凡苦笑:“王处,您就别取笑我了。”
回到工位,林凡看着电脑屏幕,深吸了一口气。得,想纯粹摸鱼是不可能的了。
领导一句话,娱乐八卦瞬间变成内部研究课题。
他打开一个新的word文档,标题敲下——《关于从“某选秀节目网络攻击事件”探析当前网络水军运作模式及初步应对思考(内部参考)》。
刚写了个开头,赵大姐又风风火火地凑了过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低声道:“小林!太好了!刚后援会会长说,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几个蹦跶得最凶的黑粉头子,账号突然消停了不少!而且有个小娱乐周刊,本来打算跟风黑茜茜的,稿子都排版了,临时撤下来了!你说,是不是你的分析起作用了?”
林凡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大姐,这跟我可没关系。可能就是正常的舆论波动,或者人家公司、节目组出手干预了。”
他心里明镜似的,自己的那份分析,最多也就在粉丝小圈子和部领导这里有点波澜,根本不可能直接影响到线下的媒体和网络水军。这背后,指不定是哪方面的力量博弈的结果。娱乐圈的水,深着呢。
但看着赵大姐如释重负的开心样子,他也没再多说。有时候,给人留点希望,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