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好写，难的还是协调各方。
回到网安处大办公室，林凡没有丝毫耽搁，立刻拨通了张海涛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张海涛略显疲惫但又强打精神的声音：“林处？您好您好！刚送走一批投资方的人，嗓子都快说哑了。您有什么指示？”
林凡开门见山道：“张总，打扰了。还是关于昨天提到的，技术自主性的问题。”
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张海涛带着苦笑的声音。
“林处，我的大处长呦！您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呢？昨天陈博士的话虽然直了点，但道理确实是那个道理。我们小门小户的，真的折腾不起啊……”
林凡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抛出了诱饵：“张总，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说完。省网安局打算牵头，联合汉西工业大学这样的顶尖高校，筹建一个‘网络信息安全与前沿技术联合实验室’。”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张海涛消化这个信息，然后继续道：“这个实验室，不搞虚的，重点是前沿技术的预研、测评和人才培养。网安局会协调项目和政策资源，如果汉讯作为首批核心合作企业加入……”
林凡加重了语气，吐出关键句：“你们的名字，会出现在给省委省政府的工作简报里。孙光明部长，一直很关心我们本土互联网企业能不能在核心技术上有所建树，形成真正的‘硬实力’。这是一个在省领导面前，展现汉讯战略眼光和技术底蕴的绝佳机会。”
“而且不只是孙部长，如果我们的实验室真的能拿出什么东西的话，赵书记那里……”
话留半句，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只能听到张海涛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林凡知道，自己这番话戳中了他的要害。
政策支持、高层关注、技术前瞻，这些都是企业，尤其是渴望更进一步的汉讯科技无法拒绝的诱惑。
果然，几分钟后，张海涛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已经截然不同，带着明显的犹豫和权衡：“林处……您这个提议，确实……很有吸引力。联合实验室，具体需要我们做什么？投入大吗？”
“前期主要是技术人员的参与和交流，共享部分非核心的测试数据，以及提供一些实际的应用场景需求，帮助高校的研究更接地气。”林凡给出了一个对方容易接受的方案，“不需要你们立刻投入巨额资金，关键是展现一种姿态，一种着眼未来的战略眼光。”
“……我明白了。”
张海涛似乎下定了决心，“林处，您给我们画了一张大饼，但这张饼，看着确实香！这样，我立刻召开董事会讨论，问题应该不大！我们汉讯，愿意跟着林处，跟着网安局，为咱们汉西省的自主创新出份力！”
搞定张海涛，林凡松了口气。企业端的突破口算是找到了。
放下电话，他揉了揉眉心，正准备思考下一步如何对接高校，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如果要去汉西工业大学对接，我可以陪同。”
李弱水不知何时站在办公桌旁，手里拿着一份待签的文件，眼神平静无波，“我的硕士导师，是工大计算机学院的高远教授，他在国内通用cpU和嵌入式cpU设计研发领域是第一梯队的。”
林凡先是一愣，随即涌起一阵惊喜。
目前他只是搭起了一个框架，但还没有解决“卡脖子”问题的明确方向，系统也没有更直接的知识可以购买灌输，有李弱水这层关系，依靠这样一个学者和团队，就能更快接触到真正的技术核心力量。
“太好了！弱水，这次真要麻烦你了！”林凡由衷感谢。李弱水的主动，让他有些意外，也更觉珍贵。
李弱水点点头，接受了林凡的感谢，语气依旧平淡：“只是引荐。具体事务，还需要局里和陈局长统筹。”
在李弱水和高远取得联系后，陈江山又和汉西工业大学校长王曙光打了声招呼，林凡就马不停蹄地带着李弱水前往汉西工业大学。
车子驶入校园，一种与省委大院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枝叶交错，形成浓密的绿荫，红砖砌成的苏式教学楼上爬满了爬山虎。
旁边人行道上的男生一手抱着球，一手牵着女友，身边还有三三两两的哥们儿追逐打闹着。
拐角处报刊亭排着长队，《知音》、《故事会》和《青年文摘》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还是校园生活好啊！”林凡看着窗外，感慨了一句。
半年前，他是一个面临毕业即失业，只想快点找到一个安稳工作，就此摆烂解脱的学生，但只有真的工作了，才会倍加怀念校园生活。
李弱水兴许是回到了母校，自觉应拿出几分主人翁精神，话也多了起来。
“这边是老校区，以基础学科和传统工科见长。那边，”她指了指远处一片更具现代感的建筑群，“是新校区，聚焦信息、材料、航空航天等前沿方向。高老师的实验室主要在这边，但他和新校区的一些国家重点实验室也有合作。”
下了车，两人并肩走在栽满悬铃木的中心广场上，林凡刻意放慢了一点脚步，迁就着李弱水的步调。
周围偶尔有学生投来目光，或许是因为李弱水清冷出众的气质。
计算机学院的院楼是经典的苏式风格，层高很高，墙壁上挂着 “Linux内核2.6版本解析”的学术海报、“Java编程大赛”通知还有一张“如何优化c++内存管理”的讲座预告。
刚走到高远实验室外的走廊，一个身材高瘦的男生迎面走来。他看到李弱水，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瞬间绽放出极其惊喜和热情的笑容，原本略显严肃的神情冰雪消融，快步迎了上来，声音都提高了些许：
“弱水？！真是你啊！太好了，没想到今天能碰到你！”
他的目光灼热，几乎黏在了李弱水身上，自动将她身边的林凡屏蔽掉。
“好久没见你回学校了，最近怎么样？在省委工作还顺心吗？” 语气中的关切和熟稔几乎要溢出来。
李弱水对他点了点头，简单回应：“周师兄，我来找高老师谈点事情。”
这位“周师兄”名叫周朗，是高远教授门下在读的博士，也是李弱水硕士时期的同门师兄，一直对这位才华与容貌俱佳的师妹心存爱慕，只是以往李弱水性子太冷，他始终找不到太多接近的机会。
此刻，他才仿佛刚注意到林凡的存在。他的目光在林凡年轻的面孔还有身上那件看起来质地普通的衬衫上扫过。
“这位是……？”周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眼神里略过一丝领地被打扰的不悦。
“林凡。”林凡主动伸出手。
“弱水的同事。”
周朗敷衍地跟他握了一下，指尖一触即分，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李弱水身上，语气重新变得热情，还带着点炫耀：
“弱水，你来得正好！高老师刚跟我深入讨论完一篇准备投递国际顶会的论文，有几个核心证明的关键点，老师觉得我的思路非常新颖，就是还需要再打磨一下细节，争取一击必中。诶对了，你要找老师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你先跟老师铺垫一下？老师这会儿心情应该不错。”
“不用了，谢谢周师兄。”李弱水没有接周朗的话茬，微微侧身，对林凡说道：“我们进去吧，高老师不喜欢等人。”
“好。”林凡点头，很自然地跟上李弱水的脚步。
周朗脸上的微笑僵住，看着两人并肩走向办公室门的背影，一股混杂着失落和难堪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就在林凡准备敲门时，李弱水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还僵在原地的周朗。
“周师兄，忘了介绍。这位是林凡，省网安局网络安全协调处的主持工作负责人，也是我现在的直属领导。我们这次来，是和高老师谈重要的合作项目。”
“主…主持工作负责人？”
周朗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凡那年轻得过分的脸庞。省网安局？处室负责人？还是弱水的直属领导？一连串的信息砸得他头晕目眩，之前所有的轻视和优越感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上火辣辣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凡对他礼貌性地微微颔首。
办公室里传来一声“进来”。
在进门的前一刻，林凡似乎听到李弱水用极低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他听：
“……不重要的人，能力一般，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