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轨卫星项目研发中心的三天,对林凡而言,就是一场高强度、高密度的智力风暴。每一次讨论,都让他对通信技术的认知更深一层;每一个难题的破解尝试,都榨取着他来自未来和系统的知识储备。
他提出的“自适应智能传输”思路,虽然只是一个框架性的构想,却引导了整个项目组的思路。
秦卫国教授带来的团队都是国内相关领域的翘楚,起初对于这位由秦老“空降”的、背景迥异的年轻顾问,多少存有几分怀疑。
但林凡展现出的那种超越时代局限的视野、对技术本质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总能从意想不到角度提出解决方案的能力,逐渐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讨论间隙,一位负责信号处理的中年研究员私下对林凡感叹:“林顾问,你的一些想法,比如用轻量级机器学习模型做信道特征快速分类,在我们看来至少超前了五到十年。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林凡只能报以谦虚的微笑。
最后一天的总结会结束后,秦卫国特意让其他专家先走,单独将林凡留了下来。
会议室的窗帘拉开,冬日的夕阳给房间铺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晖,与刚才激烈讨论的技术氛围形成微妙对比。
“小林,这三天,辛苦你了。”
秦卫国看着林凡,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一种更深沉的考量,“你的贡献,远超我之前的预期。你提供的思路,尤其是将智能学习引入协议自适应优化的构想,为我们突破目前的瓶颈指明了非常有价值的方向。”
“秦教授您过奖了,我只是提供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真正的攻坚和实施,还要靠各位老师。”
林凡连忙说道。这话并非完全谦虚,他深知理论和工程实现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
秦卫国摆摆手,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不必过谦。你的价值,不在于你是否精通每一行代码,而在于你那种打破常规、连接不同知识领域的思维能力。这种能力,在创新攻关中,往往比单纯的技术积累更为珍贵。”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恳:“林凡,我正式代表项目组,也是代表我个人,向你发出邀请。希望你能正式加入我们这个团队,担任核心顾问,甚至是关键技术方向的负责人之一。这里,有国内最好的科研条件,有最顶尖的同行,有能够直接服务于国家战略需求的平台。你的才华,在这里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其价值,远非在地方机关处理日常事务可比。”
林凡的心猛地一跳。
总装下属国家级战略项目的核心顾问,这诱惑力太大了。这意味着他将真正踏入国家科技核心圈层,接触最前沿的领域,其发展空间和未来前景,是汉西省委宣传部一个处长、甚至厅长都无法比拟的。
然而,几乎在心动的同时,一股巨大的抗拒感也从心底升起。
前世的他本就不是理工科出身,如今他虽然在因缘际会下拥有了超越时代的技术能力,但毕竟只是系统强行灌输的。
他还不具备站在更高格局的思维,他怕因为自己的问题,让国家重点项目产生任何差池。
“秦教授,”林凡深吸一口气。
“非常感谢您和项目组对我的信任和认可!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荣誉。但是我在汉西省的工作刚刚起步,省级舆情平台项目也正处在关键阶段,部里领导对我寄予厚望,很多工作刚刚铺开,实在不忍心也离不开。这个时候抛下一切过来,恐怕对两边都是不负责任。”
他斟酌着词句,尽量让拒绝显得合情合理,而非不识抬举:“而且,我自知学识浅薄,现有的这些想法,更像是灵光一现,缺乏深厚的系统工程基础。留在现在的岗位上,或许能更好地结合实践,从另一个角度为国家的信息化建设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这个卫星项目,我非常乐意继续以外围顾问的身份,随时提供不成熟的意见,但正式加入,恕我难以从命。”
秦卫国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他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理解。
“我明白你的顾虑。”秦卫国点点头。
“地方工作有地方工作的天地和责任。陈江山同志确实培养了一个好苗子。你不为虚名所动,能考虑到现有工作的连续性,这份担当也很难得。”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然坚定。
“不过,这个邀请长期有效。项目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到更适合你发挥的舞台。在此期间,我们保持联系,项目遇到关键节点,可能还需要借助你的‘灵光一现’。”
“一定!随时听候秦教授召唤!”
林凡赶紧表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秦卫国的助理推门进来,走到秦卫国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秦卫国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他看向林凡,语气平和地说:“小林,稍等一下,有位同志想见见你。”
林凡心中疑惑,只见助理侧身,一位穿着深色夹克、年纪约莫四十多岁、气质沉静、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步伐稳健,周身带着一种久居特殊岗位形成的、不怒自威的气场。
“老方。”秦卫国似乎与来人相熟,点了点头。
然后对林凡介绍道:“林凡,这位是国安部的同志。他对你在信息技术方面的能力很感兴趣,有些情况想和你了解一下。”
国安部!
林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之前在谣言事件中与安全部门打过交道,但那只是地方厅局,与此时此刻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自己使用系统能力太过,引起了不该有的注意?
老方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堪称和蔼的笑容,主动向林凡伸出手。
“林凡同志,你好。不必紧张,只是例行的工作交流。”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人心最深处。
林凡强作镇定,与老方握了握手,触感干燥而有力。
“秦教授,借您宝地一用?”
老方对秦卫国说。
“你们谈,我正好去处理点事情。”
秦卫国拍了拍林凡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和助理一起离开了会议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林凡和老方两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拉出长长的影子,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凝重。
老方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和远处山峦的轮廓,随口问道。
“林凡同志,这次在项目组的交流,感觉怎么样?对我们国家在太空领域的发展,有什么直观感受?”
“感觉非常震撼,老师们水平很高,也深感国家在这些高精尖领域投入的巨大和不易。”
“是啊,不易。”老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林凡身上,那目光似乎能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一遍。
“越是前沿的领域,越是关系到未来的国运之争,就越需要绝对的安全保障。技术本身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强国,若被别有用心者掌握或攻击,也能带来巨大的危害。”
他走到林凡对面的椅子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姿态放松,却带给林凡无形的压力。
“林凡同志,我们注意到,你在网络技术、数据分析,乃至一些前沿的通信理念方面,展现出了非凡的、甚至可以说是超乎寻常的理解力和创造力。无论是协助公安部门打击犯罪,还是这次在卫星项目上提出的设想,都证明了这一点。之前还帮助我们汉西厅破获了一起境外势力制造谣言的案件。”
老方的语气依旧平和。
“对于特殊人才,国家一向是重视和保护的。但同时,也需要确保这些能力用在正确的地方,并且其来源,是清晰和可靠的。”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
“我们做过详细的背景调查。你的成长经历、教育背景、社会关系,都非常清晰、干净。这也是秦教授敢于推荐你,我们也愿意坐在这里和你谈话的基础。”
林凡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明面上的调查是安全的。
“但是,”老方的话永远有转折。
“你的技术能力跃升速度,确实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当然,我们不排除天才的存在和顿悟的可能。不过,在今天这个复杂的国际环境下,我们必须排除一切极小的风险概率。”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
“我今天来,不是要审问你,而是要给你一个明确的信号:你的能力,已经进入了国家相关部门的视野。这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保护,更是一种责任。”
“我们希望,你能够继续在现有的岗位上发光发热,用你的能力服务于社会治理和国家安全。同时,我们也希望你明白,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的技术来源渠道,或者接触到任何可能危害国家安全的技术信息、人员,都有义务和责任第一时间向我们报告。”
老方从内袋里掏出一张没有任何头衔、只印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的纯白色卡片,轻轻推到林凡面前。
“这个号码,只有在涉及最高级别安全事项时才能使用。正常情况下,会有其他渠道与你保持必要的联系和评估。”
林凡看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感觉重逾千钧。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接过卡片,郑重地放入衬衫口袋,贴胸放好。
“方同志,我明白了。请组织放心,我林凡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的能力,只会用于正道。”
老方满意地点点头,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和蔼的笑容:“很好。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守住本心更重要。秦教授很看重你,好好干。汉西省那边,你的工作很有意义,那个舆情平台,未来在维护意识形态安全方面会大有可为。”
“顺便问一句,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国安部,我们很缺你这样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