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平安归来后,村里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有些事情,已经悄然改变。
那些被鬼王掳走的孩子,虽然身体没有大碍,却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好动。他们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嘴里偶尔会念叨着“红绳”“江底冷”,像是被吓坏了一样。
陈月每天都会去看望这些孩子,给他们讲故事,陪他们玩耍。她胸前的玉佩总能安抚孩子们的情绪,只要孩子们靠近玉佩,就会变得平静下来,眼神也渐渐有了神采。
陈砚依旧每天摆渡,只是他发现,黑水江的水虽然清澈,却偶尔会在清晨或黄昏时,泛起淡淡的红雾。红雾很淡,像是一层薄纱,很快就会消散,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的手腕上,渐渐出现了一道淡淡的红绳印记。
起初,印记很淡,像是被红绳勒过的痕迹,他以为是上次下井时留下的,没有在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印记越来越清晰,红得刺眼,像是刻在皮肤上一样,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他去问赵老爹,赵老爹看到印记后,脸色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这是……活祭的印记。当年被当作活祭的女子,手腕上都有这样的印记。”
陈砚的心脏猛地一沉:“活祭的印记?为什么我会有?”
“我不知道。”赵老爹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忧虑,“或许,是你上次封印鬼王时,被它的怨气侵入了身体;或许,是镇水灵龟甲和莲花玉佩的力量,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
陈砚握紧手腕上的印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想起了墨尘临死前的诅咒,想起了鬼王被封印时那绝望的嘶吼,难道,这印记是鬼王留下的诅咒,预示着他会成为新的活祭?
他不敢告诉陈月,怕她担心。只是每天都会用布条将手腕缠住,不让任何人看到。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这日,陈月帮陈砚洗衣服时,发现了他手腕上的布条。她疑惑地解开布条,看到了那道刺眼的红绳印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哥,这是怎么回事?”
陈砚知道瞒不住了,只能如实告诉她。
陈月的眼泪掉了下来:“哥,是不是因为我,你才会这样?如果不是我要跟你去寒潭,你就不会被鬼王的怨气侵入……”
“傻丫头,跟你没关系。”陈砚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是我自己的选择,能救回孩子们,能彻底封印鬼王,就算付出一些代价,也值得。”
“不行,我不能让你有事。”陈月握紧胸前的玉佩,眼神坚定,“玉佩能净化邪祟,一定能消除这个印记。”
她将玉佩贴在陈砚的手腕上,玉佩发出淡淡的白光,笼罩着红绳印记。陈砚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力量,从玉佩传递到手腕上,红绳印记似乎淡了一些。
可没过多久,白光就消散了,红绳印记又恢复了原样,甚至比之前更清晰了。
“怎么会这样?”陈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陈砚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或许,这印记不是邪祟,而是某种契约。当年祖先用活祭镇压鬼王,现在我用自己的身体,封印了鬼王的核心,这印记,可能是封印的一部分。”
他的猜测没错。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发现,每当红雾出现时,手腕上的印记就会发烫,而江里的阴邪之气,也会被印记吸引,无法靠近岸边。那些孩子也不再念叨“江底冷”,眼神变得越来越清澈。
陈砚明白了,这红绳印记,是他与黑水江的契约。他成了新的“活祭”,但不是被献祭的祭品,而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封印鬼王核心的容器,永远守护着黑水渡。
他没有告诉村里的人这个秘密,只是依旧每天撑着篙摆渡。手腕上的红绳印记,像是一枚勋章,提醒着他肩上的责任。
陈月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不再试图消除印记,只是每天都会用艾草和朱砂,给陈砚的手腕擦拭,缓解印记带来的灼热感。
日子一天天过去,黑水渡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多的旅人经过这里,他们听说了黑水渡的故事,听说了陈砚兄妹的善良和勇敢,都愿意在这里停留片刻,喝一杯热茶,听一段故事。
村里的孩子们也渐渐恢复了活泼,他们常常围在陈砚身边,听他讲摆渡时遇到的趣事,偶尔还会跟着他一起撑篙,虽然力气不大,却学得有模有样。
陈砚的红绳印记,始终没有消失。它像是一道永恒的印记,刻在他的手腕上,也刻在他的心里。他知道,只要他还在,只要这印记还在,鬼王就永远无法出来作恶,黑水渡就永远会平安。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梦见寒潭底部的那颗黑色核心,梦见它在黑暗中微微跳动,像是在沉睡,又像是在等待苏醒的机会。
他也会梦见那些被当作活祭的女子,她们站在江面上,朝着他微微颔首,眼神中没有怨恨,只有解脱和感激。
陈砚知道,这平静的背后,依旧潜藏着危机。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妹妹,有村里的人,有手腕上的红绳印记,还有那颗守护黑水渡的决心。
他会一直做黑水渡的摆渡人,做这世间的渡灵人,渡人,渡魂,渡罪孽,直到永远。
而黑水江的红雾,依旧会在清晨或黄昏时悄然出现,像是在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的罪恶与牺牲,也像是在守护着这片来之不易的平静。那些细思极恐的过往,被岁月掩埋在江底,却永远不会被遗忘,因为它们化作了红绳印记,化作了玉佩的光芒,化作了陈砚眼中的坚定,永远守护着黑水渡,守护着每一个路过的旅人,守护着每一个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