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陈砚一边摆渡,一边留意村里的动静,想要找到合适的“活祭”,同时也在观察赵老爹和村里其他长辈的反应。
赵老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每次见到陈砚,眼神都很复杂,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警告。村里的其他人,也对陈砚变得疏远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热情,每次看到他,都会下意识地避开。
陈砚知道,村里的人一定知道活祭的事情,只是他们为了自己的平安,选择了沉默。他没有立刻揭穿这件事,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日,陈砚正在摆渡,突然看到江面上飘来一根白绫。白绫很长,约莫有十几丈,颜色雪白,在墨黑色的江面上格外显眼。白绫的一端系着一个小小的木牌,木牌上刻着一个人的名字——李富贵。
李富贵是村里的富户,为人刻薄,欺压百姓,强占田产,还经常打骂老婆孩子,村里的人都很恨他。半年前,他为了霸占邻居的宅基地,竟然放火烧了邻居的房子,导致邻居一家五口,葬身火海。
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锁魂珠在手腕上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在告诉他,李富贵就是合适的“活祭”。
白绫是给死人用的,通常是上吊自杀的人用的。李富贵怎么会有白绫飘在江面上?难道他死了?
陈砚撑着篙,把船划到白绫旁边,捡起白绫和木牌。白绫很轻,却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像是刚染过血一样。木牌上的“李富贵”三个字,刻得很深,边缘粗糙,像是用刀子一点点刻出来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岸边传来一阵喧闹声。他抬头一看,只见村里的人都朝着江边跑来,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
“不好了!李富贵死了!”
“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了!”
“死状可吓人了,舌头伸得老长,眼睛瞪得大大的!”
陈砚心中一凛。李富贵果然死了,而且是上吊自杀的。这太奇怪了,李富贵为人贪生怕死,怎么会突然上吊自杀?难道是锁魂珠的作用,或者是水神在帮他?
他撑着篙,把船驶回岸边。村里的人已经围在了岸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赵老爹也来了,脸色凝重地看着陈砚手里的白绫和木牌。
“陈砚,你手里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赵老爹沉声问道。
“江里飘来的。”陈砚说道,把白绫和木牌递给赵老爹,“上面刻着李富贵的名字。”
赵老爹接过白绫和木牌,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看了看白绫,又看了看木牌,沉默了片刻,说道:“李富贵作恶多端,害死了邻居一家五口,这是他的报应。他的魂灵恋世,不肯走,现在被江里的‘东西’缠上了,飘来了白绫,是想要找个人替他。”
村里的人听到这话,都吓得脸色发白,纷纷后退,生怕被李富贵的魂灵缠上。
陈砚心中冷笑。赵老爹明明知道活祭的事情,却故意这么说,想要误导村里的人。他决定,趁这个机会,揭穿活祭的秘密。
“赵老爹,你说的不对。”陈砚说道,声音洪亮,让村里的人都能听到,“李富贵不是被江里的‘东西’缠上了,他是被选中的‘活祭’。”
“活祭?”村里的人都愣住了,疑惑地看着陈砚,“什么活祭?”
陈砚深吸一口气,说道:“三年前,村里大旱,赵老爹他们说,要用年轻女子做活祭,祭祀水神,才能换来雨水。他们选中了我妹妹,把她放在江底的石室里,用锁魂珠锁住她的魂魄,让她成为水神的‘容器’。这三年来,村里风调雨顺,就是因为我妹妹在江底受苦!”
村里的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看着赵老爹。赵老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陈砚,你胡说!”村里的另一个长辈,李伯,厉声喝道,“什么活祭?什么水神?都是你编造的谎言!你妹妹是自己跑了,和村里没关系!”
“我没有编造谎言!”陈砚说道,从手腕上解下锁魂珠,高高举起,“这是锁魂珠,是用枉死女子的头发和指甲磨成的,用来锁住魂灵的。我妹妹的手腕上,也系着一颗一模一样的锁魂珠!而且,我还去过江底的石室,亲眼看到了我妹妹!”
村里的人都看着陈砚手里的锁魂珠,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想起了三年前的大旱,想起了那场及时的大雨,想起了陈砚妹妹的失踪,觉得陈砚的话,可能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为了村里的平安!”李伯说道,“没有水神的保佑,村里就会遭遇天灾人祸,我们都会死!陈砚,你不能因为你妹妹,就毁了村里的平安!”
“为了村里的平安,就要牺牲无辜的女子吗?”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怒,“我妹妹是无辜的,她不该承受这些!而且,这世上根本没有水神,所谓的水神,只是被锁住魂魄的枉死女子!她们被困在江底,永远不得自由,这太残忍了!”
“你胡说!”赵老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水神是存在的!如果没有水神,我们早就死了!陈砚,你要是敢破坏活祭,你就是村里的罪人,我们不会放过你!”
“我不是罪人!”陈砚说道,“真正的罪人,是你们!是你们为了自己的平安,牺牲无辜的女子,是你们编造谎言,欺骗村里的人!从今天起,活祭的规则,要改了!不再用无辜的女子,而是用那些作恶多端、该死的人!李富贵就是第一个!”
他指着手里的白绫和木牌:“这白绫和木牌,是江里的‘水神’送来的,选中了李富贵做新的活祭。只要把他的尸体放在江底的石室里,用锁魂珠锁住他的魂魄,他就会成为新的‘水神’,我妹妹就能解脱了!而且,从今往后,只有作恶多端的人,才会被选中做活祭,村里的无辜百姓,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村里的人都沉默了。他们既害怕破坏活祭会引来天灾人祸,又觉得陈砚的话有道理,李富贵作恶多端,确实该死。而且,他们也不愿意再看到无辜的女子被牺牲。
“陈砚,你说的是真的?”一个村民小心翼翼地问道,“把李富贵的尸体放在江底,真的能让你妹妹解脱?真的不会引来天灾人祸?”
“是真的。”陈砚说道,“水神已经答应我了,只要按照新的规则来,就会继续保佑村里风调雨顺。而且,李富贵作恶多端,他的魂魄充满了罪孽,正好可以用来祭祀,比无辜的女子更合适。”
赵老爹还想说什么,却被村里的人拦住了。村里的人都觉得,李富贵死有余辜,用他做活祭,既可以救陈砚的妹妹,又可以保住村里的平安,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好!我们同意!”村民们纷纷说道,“就按照陈砚说的做,把李富贵的尸体放在江底的石室里!”
赵老爹看着村里人的反应,脸色惨白,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他知道,活祭的规则,已经无法改变了,他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当天晚上,陈砚带着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把李富贵的尸体从房梁上解下来,抬到了乌篷船上。李富贵的尸体已经僵硬了,舌头伸得老长,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陈砚撑着篙,乌篷船缓缓驶离岸边,往江中心去。雾依旧很浓,马灯的光在雾里晕开一小片,照亮了李富贵的尸体。
船行驶到江中心,陈砚按照水神之前的指引,找到了江底的洞穴。他和几个年轻人一起,把李富贵的尸体放进了洞穴里的石室,放在了妹妹躺着的石棺旁边。
陈砚拿出锁魂珠,放在李富贵的手腕上。锁魂珠立刻发出了幽幽的光,光芒顺着李富贵的手臂,蔓延到他的全身。李富贵的尸体开始轻轻颤动起来,身上的罪孽之气,像是被锁魂珠吸走了一样,一点点消散。
同时,妹妹手腕上的锁魂珠,颜色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她的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要醒过来一样。
陈砚心中一喜。他知道,妹妹快要解脱了。
就在这时,石室里突然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光芒,光芒照亮了整个石室,也照亮了江底。李富贵的尸体渐渐变得透明,像是要化作一缕青烟,而妹妹的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胸口开始微微起伏,像是有了呼吸。
“成功了!”陈砚激动地说道,眼泪掉了下来。
几个年轻人也看呆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光芒散去后,李富贵的尸体消失不见了,只有一颗锁魂珠,静静地躺在石棺旁边,颜色漆黑,像是吸收了所有的罪孽之气。而妹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哥……”妹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虚弱,却充满了灵气。
“妹妹!”陈砚连忙走到石棺前,抱住妹妹,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我终于救你出来了!”
妹妹也哭了起来,紧紧地抱着陈砚:“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江底好冷,好黑,我怕极了。”
“不怕了,不怕了。”陈砚轻轻拍着妹妹的背,“现在好了,你安全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他带着妹妹,走出了洞穴,回到了乌篷船上。几个年轻人看到妹妹醒了过来,都很高兴,纷纷向陈砚道贺。
乌篷船缓缓驶回岸边,村里的人都在等。看到陈砚带着妹妹回来了,妹妹还活着,村里的人都欢呼起来,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赵老爹走到陈砚身边,叹了口气:“砚娃,你做得对。是我们错了,不该用无辜的女子做活祭。从今往后,黑水渡的活祭,就按照你说的规则来,只渡罪孽,不害无辜。”
陈砚点了点头:“赵老爹,只要村里的人不再作恶,水神就会一直保佑我们。而且,我会一直做黑水渡的摆渡人,做‘渡灵人’,连接阴阳,渡化罪孽,让黑水江不再有枉死的魂灵,让村里永远平安。”
从那以后,陈砚依旧是黑水渡的摆渡人,只是他的身份,变成了“渡灵人”。他不再只渡往南去的魂灵,还会渡那些作恶多端的人的魂魄,把他们送到江底的石室里,用他们的罪孽,祭祀“水神”,保佑村里的平安。
妹妹陈月也慢慢恢复了健康,她留在村里,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用自己的经历,告诉村里的人,要多行善事,不要作恶。
黑水渡的雾依旧很浓,江水依旧是墨黑色的,但江面上,再也没有漂浮的纸人、断裂的红绳,只有偶尔飘过的白绫,系着作恶多端的人的名字。
人们都说,黑水渡的“水神”变善良了,不再需要无辜的女子做活祭,只需要惩罚那些作恶的人。而陈砚,作为“渡灵人”,永远守护着黑水渡,守护着村里的平安,也守护着妹妹,过上了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陈砚总会想起那个穿红衣的女子,想起她在江面上的身影,想起她在石室里说的话。他知道,那个女子,已经解脱了,投胎去了。而他,会继续做“渡灵人”,直到再也没有人作恶,直到黑水江变得清澈,直到所有的魂灵,都能安心地往南去,投胎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