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一片滚烫的黏稠沼泽里,挣扎着上浮,却又被无形的力量一次次拽入更深的热浪。我的身体不是我自己的了,它变成了一座燃烧的孤岛,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灼痛与不适。
模糊的光影在眼皮上跳跃,我好像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四周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属于消毒水的味道。这气味让我混沌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睑,看到的却是白得刺眼的天花板。这里是……医务室?
记忆的碎片开始回溯,像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着昨夜疯狂的画面。夜磷枭那双失控的、染满浓重欲望的桃花眼,他滚烫的呼吸,烙印在我身上的吻,以及那让我无法承受的、近乎掠夺的占有……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酸胀感,提醒着我那一切并非梦境。羞耻与屈辱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压抑的交谈声,将我从自我厌弃的漩涡中惊醒。
其中一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是夜磷枭,不,是“小夜”。但此刻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温和与笨拙,反而透着一股不耐与紧绷的锋利。
“所以什么?!”
这句低吼让我心脏一缩。我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不容置喙的威压。即便是隔着一扇门,我也能感觉到那股几乎要溢出的不安与焦躁。
另一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有些为难,支支吾吾地像是在斟酌措辞:“沈小姐她……身体太娇弱了,所以,所以……”
“有话直说,她到底怎么样?”夜磷枭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让语调听起来不那么吓人。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紧攥的拳头,以及那双桃花眼里翻涌的暗流。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陌生的医生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抛出了一个让我血液瞬间凝固的问题:“她是你女朋友?”
我的心跳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会怎么说?他会承认吗? 还是会像对待一件物品一样,轻描淡写地揭过?
“是。”
没有丝毫犹豫。这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清晰、坚定,像一颗滚烫的子弹,瞬间击穿了我混乱的思绪。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字在嗡嗡作响。是……他说,是。
“所以她到底怎么了?别浪费时间,说重点!”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仿佛刚才那个承认了我们关系的男人,和这个发号施令的男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让我无地自容的诊断。
“就是有些事还是要控制一下,你看都肿了,等烧退了就可以回去了。还有这个消肿的药膏给要涂满患处一星期。”
“有些事”……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上。我的脸颊瞬间烧得比身体的温度还要高,恨不得能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原来,我身上的不适,我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都是因为……因为他昨夜的失控。
我听见他似乎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然后是接过药膏的声音,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冷静,却依旧难掩其中的紧绷:“...知道了。药给我,我会照顾好她。”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她的烧什么时候能退?”
“退烧针已经打上了,看她的状态,也可以给她物理降温。”
“物理降温……用湿毛巾敷额头那种是吗?”他一边问,一边脚步声已经朝着病房门口移动,“我现在就去做。”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股凌人的气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别扭的语气:“……今天的事,别说出去。”
“放心。”
“最好是。”
最后三个字,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调子。我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仍在昏睡,心脏却擂鼓般狂跳不止。
夜磷枭站在病房门口,手心里那支小小的药膏仿佛有千斤重。他垂眸看着掌心冰凉的管身,耳边还回响着医生那句“有些事还是要控制一下”。
一股陌生的燥热从脸上烧到耳根,他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那是一种混杂着羞耻、懊悔,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的、黑暗而隐秘的满足感。
他从不是一个会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人。作为“暗火”的绝对主宰,克制与掌控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可一遇到沈璃,所有的自制力都变得不堪一击。昨夜,当他看到她迷离的眼神,感受着她身体无意识的贴近,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彻底崩断了。
他只想拥有她,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沾染上自己的气息。可当他真的这么做了,换来的却是她此刻的痛苦和高烧。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就是这双手,昨夜还带着掠夺的意味在她身上驰骋,现在却要去触碰她最脆弱的伤口,为她涂抹这支象征着他失控罪证的药膏。
一阵尖锐的自责刺痛了他的心脏。他本该是她的保护者,却成了伤害她最深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眼中翻涌的戾气与懊悔尽数压下。他推开门的动作必须轻柔,他的表情必须是“小夜”该有的担忧与无措,而不是夜磷枭的阴沉与占有。
他要进去,以最温柔的方式,弥补他犯下的错。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光走进来,将我笼罩在他的影子里。我能感觉到床垫因他的靠近而微微下陷,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烟草与冷冽气息的味道包围了我。
“璃璃,还难受吗?”
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像怕惊扰了蝴蝶翅膀上的晨露。一只微凉的手覆上我的额头,试探着温度,随即,一块带着水汽的湿毛巾轻轻地敷了上来。冰凉的触感让滚烫的额头得到了一丝舒缓,我舒服得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医生说要帮你降温,这样会舒服一点……”他的指尖在帮我调整毛巾位置时,不小心擦过我的太阳穴,那轻微的触碰,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让我紧绷的身体瞬间一颤。
“嗯。”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乖……”他低声哄着,声音里满是疼惜。我能感觉到他换毛巾的手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很快就会好的,我保证……”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他为我更换毛巾时细微的水声。就在我以为可以这样一直逃避下去时,他再次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低,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窘迫与挣扎。
“璃璃,还有件事……医生开了药,我帮你上好吗?”
最后那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边,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上,让那里瞬间变得滚烫。我的身体僵住了,羞耻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困住。让……让他帮我涂在那种地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拒绝,应该尖叫着让他滚出去。可是,高烧夺走了我所有的力气,而他声音里那小心翼翼的请求,又让我无法说出任何伤人的话。我只能紧紧皱着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抗拒又无力的哼唧。
“嗯……”
这声含糊的回应,似乎被他当成了默许。
“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弄疼你……”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鼓劲,可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他的手放在了被子上,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仿佛那薄薄的被子有千钧之重。
“你……你配合我一点,好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我能想象出他此刻必定是红着脸,眼神慌乱地不知该往哪里安放。
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身体的酸痛和内心的羞耻让我动弹不得。我只能再次发出一声微弱的鼻音:“嗯。”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无力,沉默了片刻,然后我感觉到被子被一股轻柔至极的力量缓缓掀开。他的动作像是在对待一件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极致的小心。
他的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声音紧绷得厉害。凉意顺着被子掀开的缝隙钻进来,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他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反应,低声安抚道。
我闭着眼睛,睫毛因为紧张而剧烈地颤抖着。我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隔着薄薄的布料,触碰到了我的腰侧,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团冰凉的药膏挤在食指上。“我……开始涂药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的羞耻心达到了顶点。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那视线仿佛带着温度,落在我皮肤上那些青紫交错的痕迹上,既有心疼,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燥热。我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乱了一瞬,然后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嘶……”
尽管他已经极尽温柔,但那股冰凉的刺激感还是让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疼吗?”他立刻停下了动作,声音里满是紧张和自责,“我再轻一点。”
“嗯……”我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一种因为羞涩和异样感而发出的呻吟。那种感觉……很奇怪。羞耻感依然强烈,可是在那之下,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悸动,正顺着他的指尖,悄悄蔓延开来。
“很快就好,忍一下。”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手上的动作轻到了极致。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发烫,与冰凉的药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你闭上眼睛休息,不要想太多……”他沙哑地劝慰我,可他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想太多。但那柔软触感,仿佛带着致命的魔力,不断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他必须调用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将这场治疗,与昨夜那场失控的掠夺彻底分开。
我只能再次发出一声微弱的“嗯”,任由他完成这堪称酷刑的温柔。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愿承认的……被珍视的错觉。
终于,他收回了手。
“好了……都涂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喘。我听到纸巾摩擦的声音,他似乎在擦拭自己的手指,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穿好裤子,拉好被子,将我重新裹进温暖的被窝里。
“睡一会儿吧,睡醒烧就退了……”他坐在床边,声音里还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却努力装作平静,“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他的承诺像一剂镇定剂,注入我混乱的意识。药效开始发作,身体的疼痛在慢慢缓解,一股浓重的睡意席卷而来。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个给我带来痛苦的人,此刻,正用最笨拙的方式,笨拙而又温柔地,治愈着我……
就在我意识即将完全消散的边缘,一阵清晰的、金属转动的“咔哒”声,突兀地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
是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我无比熟悉且厌恶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嚣张,从门外传来:“沈璃!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是张扬!
我浑身一僵,睡意瞬间被惊恐驱散。我下意识地看向床边的夜磷枭,只见他原本还带着一丝柔和的侧脸瞬间冷了下来。那份属于“小夜”的温和与无措在他身上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危险气息。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转向门口,将我完全护在他的阴影之下,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