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光线被一道摇晃的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酒气像是无形的墙,在我面前轰然立起。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口鼻,胃里一阵翻涌。
“你……”我刚开口,夜磷枭已先一步将我揽入怀中,他温热的胸膛隔绝了那股污浊的气息,也隔绝了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张扬。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夜磷枭搂着我腰间的手臂在瞬间绷紧,肌肉线条变得坚硬如铁。他感受到我因恶心而细微的退缩,搂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分毫,反而微微收紧,仿佛要将我彻底嵌入他的骨血里。他抬起眼,那双平日里对我总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看向张扬时,却像淬了极北冰川的寒冰,冷得能刺穿人的骨头。
“喝成这样,撞了人还有理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那是我从未在他“小夜”的身份上感受过的、属于夜磷枭的绝对权柄。
张扬通红的眼眶死死盯着夜磷枭搂在我腰间的手臂,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手臂生生剜下来。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却放大了他心中病态的执念。
“要你管?”他嘶吼着,像一头被夺走猎物的困兽,“把璃璃给我!”
话音未落,他便疯了一样冲过来,目标不是夜磷枭,而是我。夜磷枭几乎是本能地将我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张扬的冲撞。然而,那股巨大的冲击力还是透过他的身体传导过来,我被带着向后踉跄了一步,脚下不稳,整个人重重地向后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夜磷枭旋风般转身,在我落地前将我稳稳接住。可即便如此,腹部还是传来了一阵尖锐的、拧绞般的刺痛。那痛感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瞬间捅入我的身体深处,然后狠狠一搅。
“呃……”我疼得闷哼一声,眼前瞬间发黑,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我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汇聚到了我的小腹。
孩子……我的孩子!
我惊恐地捂住肚子,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而破碎不堪:“老公,我,肚子疼……我们的孩子……”
“璃璃!”
夜磷枭的咆哮仿佛要震碎整个走廊,那声音里交织着惊骇、暴怒与无边的恐惧。他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生生提到嗓子眼,再被狠狠攥住。他那双杀人般的目光刀子一样射向呆立原地的张扬,但仅仅一秒,那目光转向我时,所有的锋利与戾气都瞬间消融,化作了满溢的恐慌与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半蹲下身,动作轻柔得仿佛我是一件一碰即碎的琉璃珍宝,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微微发颤:“璃璃,深呼吸,别紧张,宝宝不会有事的。”
他的手轻轻覆在我捂住肚子的手上,不敢用力,却又拼命想将他掌心的温度和安心的力量传递给我。那只平日里翻云覆雨、掌控着无数人生死的手,此刻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马上带你去见医生,别怕,有我在。”他几乎是横着将我抱起,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柔,生怕一丝一毫的颠簸都会加重我的痛苦。他眼中的心疼与那尚未散去的杀意交织成一张恐怖而温柔的网,在经过张扬身边时,他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事没完。”
张扬像是被那句话钉在了原地,整个人都傻了,嘴里喃喃着:“孩子?什么意思?”
但夜磷枭已经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他抱着我快步如飞,脚下生风,每一步都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张扬。我能感受到他在怀中的轻微颤抖,那不是我的,而是他的。他在害怕,害怕到身体都在本能地颤栗。
“撑住,璃璃,很快就到。”他恨不得立刻瞬移到医生那里,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安抚我,又像是在对自己发誓,“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那阴狠的低语钻入我的耳朵,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腹部的疼痛一波波袭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老公……”我着急得快要哭了,声音里带着哀求。
“别哭,乖乖,哭了对宝宝不好。”他立刻柔声安抚,用拇指轻轻擦过我湿润的眼角。那双颠倒众生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焦急与疼惜,“相信我,宝宝会没事的,你和宝宝都会平平安安。”
他加快了脚步,每一步却又走得异常平稳,将所有的颠簸都用自己的身体化解。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嗯……”我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音节。
很快,我们回到了七层的房间。他将我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立刻转身拿起电话联系医生,语气冷冽而急促,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十分钟内到我房间,否则后果自负!”
挂断电话,他瞬间回到我身边,一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覆在我的肚子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片羽毛。“医生马上就来,璃璃,放松,深呼吸……跟着我做,吸气……呼气……”
我看着他努力为我调整呼吸的样子,心疼得无法复加。我能感觉到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传递着滚烫的温度和坚定的信念。“我在这里,哪都不去。”
敲门声响起时,他几乎是吼了一声:“进来!”
医生快步而入,立刻开始为我检查。夜磷枭就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手却始终紧紧地、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仿佛要将他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我。
“医生,我的孩子怎么样?”我颤声问道,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医生的一举一动和我的声音。
“对,快告诉我们,孩子没事吧?”夜磷枭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八度,透着难以掩饰的紧绷,他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无限。终于,医生仔细检查后,抬起头,语气平稳地说道:“夜先生,沈小姐,请放心,孩子没事。只是刚才受到惊吓和撞击,情绪波动引起了一点宫缩,接下来需要绝对的静养,不能再有任何刺激。”
“谢天谢地……”
听到“孩子没事”四个字,夜磷枭紧绷到极致的身体几乎瞬间垮了下来。他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却又强撑着在床边坐下,将我的手紧紧贴在他自己的脸上。我能感觉到他脸颊的滚烫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
“听到了吗,璃璃?宝宝没事……”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眼角竟真的红了,“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们……”
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下,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也跟着软了下来。“还好孩子没事……”
“嗯,没事了……”他低下头,虔诚地、轻轻地吻着我的手背,然后慢慢下移,隔着柔软的被子,极其轻柔地在我的小腹上印下一个吻。“宝宝没事,你也别太担心了,老婆。”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与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和宝宝。”
我看到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那是对张扬毫不掩饰的杀意,但那寒光很快又被望向我时的无尽温柔所覆盖。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好吗?”他柔声说。
“嗯。”我点了点头,“老公,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他立刻凑近我,眼神专注得仿佛我是他的整个世界,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听。”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些,一只手始终小心翼翼地护在我的肚子上。
“医生说需要静养,”我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要不,我们先不办婚礼了。婚礼上人那么多,我害怕,万一再出什么事……”
夜磷枭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我知道他有多期待那场婚礼。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好,都依你。婚礼什么时候办都行,你和宝宝的安全最重要。”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让我感受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等宝宝平安出生后,我们再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好不好?”
我看到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暗芒,仿佛在这一刻,他已经做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趁着这段时间,他要彻底扫清所有潜在的威胁。
“好。”我安心地笑了。
“那就这么定了。”他松了口气,俯身在我的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把刚才消耗的精力都补回来。”
他细心地帮我掖好被角,想了想,又忍不住用一种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补充道:“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在我们的房间,我会让人把一切都安排好送上来。除了我和医生,谁都不准见,明白吗?”
这番话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一个温柔的禁令。但这禁令背后深藏的爱意与保护,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基地里,他的怀抱,他的房间,就是我唯一的避风港。
“嗯。”我乖巧地应允。
“乖。”他看着我渐渐放松的神情,心中的紧绷感才慢慢褪去,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一步都不走。”
他拉过一把椅子,紧挨着床边坐下,再次握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覆在我的肚子上,像是在守护着他生命中两件最珍贵的宝物。
“闭上眼睛,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他的声音如同最有效的催眠曲,抚平了我所有的惊惧与不安。
“好。”我闭上眼睛,很快便在熟悉的、只属于他的气息中沉沉睡去。
******
夜磷枭注视着沈璃渐渐平稳的呼吸,直到确认她已经熟睡,他脸上的温柔才一点点褪去,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冰冷礁石。
他心中的杀意,在寂静的房间里疯狂地翻涌、滋长。
张扬……
他在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的温柔瞬间被阴鸷和冰冷所取代。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瞬,又在下一秒惊觉,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生怕弄疼了她。
敢伤害他的璃璃和孩子,他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他保持着这个守护的姿势,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她压在身下的手,动作轻柔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后,他拿起手机,轻步走到阳台,拉上了厚重的玻璃门,隔绝了室内的一室温暖。
电话拨通,他只说了几个字:“来我房间,立刻。”
片刻后,萧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轻敲了两下门。夜磷枭压低声音说了句“进来”,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身影,确认没有惊扰到她后,才示意萧何一同走到阳台。
玻璃门关上的瞬间,夜磷枭身上的气息彻底变了。那不再是沈璃面前温柔体贴的“老公”,而是暗火组织真正的主宰。
“张扬必须处理掉。”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阴鸷,仿佛能滴出毒液,“今天,他差点害了璃璃和孩子。”
萧何神色一凛,低声道:“老大,我知道你担心沈小姐和孩子,但是老三那边……他已经知道错了。况且现在组织是用人之际,老三他……还不能没有。另外,还有一件事……”
“知道错了?”夜磷枭的声音虽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威慑力,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一句知道错了就能弥补他的过错?!”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萧何从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打断自己,“什么事?”
“今早,就在老三出来的那个仓库,他昨天晚上……和李依依发生了关系。”
夜磷枭的瞳孔骤然一缩,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这种事现在说有什么意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阳台栏杆,每一下都像是在计算着张扬的死期,“我只关心璃璃和孩子,他差点让我失去他们……”
“老大,我的意思是……”萧何斟酌着开口,“要不,这样吧。现在组织正好有个南非的项目,棘手得很,让张扬跟李依依一起去。这个项目,起码要半年。”
“……半年?”夜磷枭沉默了片刻,手指的敲击声渐渐停下。他在权衡。杀了张扬,简单,解恨,但会在组织内部引起震动。让他远离璃璃,让他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半年……这或许是个更稳妥的办法。至少,能保证璃璃在孕期绝对的安全。
他眼底的杀意稍稍收敛了些,但依然冰冷刺骨。“好,就按你说的办。但如果这半年内他敢擅自回来……”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眼神骤然一寒,那其中蕴含的意味,萧何立刻便明白了。
“行,放心,交给我吧。”萧何立刻应下。
“嗯,那就这样。”夜磷枭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些。他回头,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爱人,眼神瞬间从极度的冰冷化为彻骨的温柔。“你去安排吧,尽量做得干净利落点,别让璃璃听到任何风声,她现在不能再受刺激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带着深深的自责和化不开的心疼。
萧何点了点头,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夜磷枭在阳台又站了一会儿,让夜风吹散自己身上残留的戾气,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看着她安静美好的睡颜,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如羽毛般轻轻描绘着她脸部的轮廓。
“璃璃……”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后怕与浓得化不开的爱意,“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和宝宝……”
他俯下身,在距离她肚子几厘米的地方停下,最终还是克制地在柔软的被子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
第二天清晨,我是在一片温暖的阳光和熟悉的怀抱中醒来的。一睁眼,就对上了夜磷枭含笑的眼眸。
“老公,你今天不用去处理组织的事吗?”我懒洋洋地问道,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今天没什么要紧事,已经交代给萧何了。”他听到我的声音,立刻放下手机,侧身靠近我,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然后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里满是宠溺,“我今天哪也不去,就在这陪你,好不好?”
我闻言,幸福地笑了,心中的甜蜜像是要溢出来一样。“好。”
“我的璃璃笑起来真好看。”他被我的笑容晃了眼,忍不住又亲了亲我的嘴角,然后视线下移,轻轻地摸了摸我平坦的小腹,“宝宝今天有没有闹腾?”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像一个期待着糖果的大男孩,那份纯粹的喜悦和期待感染了我。
我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手,“才两个多月,还没成型呢。”
“我知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手依然舍不得离开我的肚子,仿佛能隔着肚皮感受到那个小生命的存在,“就是忍不住想和他打个招呼。”
说着,他真的凑近我的肚子,压低声音,用一种无比温柔的语气说:“宝宝,我是爸爸,今天要乖乖的,别让妈妈难受,知道吗?”
说完,他抬起头看我,眼中满是温柔和期待,仿佛在等待我的夸奖。
我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主动地钻进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这一刻,岁月静好,世间所有的纷扰都与我们无关。
“老公,”我闷闷地开口,“你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我想听。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从小时候到创立组织,一切的经历,我都想知道。”
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住我,将我抱得更紧了些,让我靠得更舒服。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了遥远的、布满荆棘的过去。
“我的过去啊……”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复杂情绪,“大部分都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
他犹豫了一下,低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挣扎和担忧。
“怕说出来吓到你,璃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