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了。
谢昊眼睁睁看着白啸被那条隐藏的手臂咬住后腿，听着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脑海里系统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秒表：
【变异倒计时：2分58秒】
【变异倒计时：2分57秒】
“不——！！！”
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嘶吼出声，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冲了出去。什么威压、什么危险、什么青铜高阶掠夺者，全都去他妈的！那是白啸！是他的第一只签约兽！是从动物园开始就跟着他、救过他无数次、睡觉时会用脑袋蹭他手的家人！
但有人——不，有龙——动作比他更快。
就在谢昊刚冲出三步时，天空中的敖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那吟声中带着决绝，带着愤怒，还带着一丝……谢昊后来才明白的、属于上古君王的悲悯。
敖辰放弃了继续攻击掠夺者，转而俯冲而下，巨大的龙爪精准地拍在那条咬住白啸的异形手臂上！
“咔嚓——噗！”
手臂应声而断！断口处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紫黑色液体。
白啸挣脱出来，踉跄后退，右后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伤口处已经开始发黑——那不是普通的感染，而是皮肤下浮现出暗紫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正沿着腿部向上蔓延。
【警告：病毒感染进度17%】
【警告：目标“白啸”进入第一阶段变异：疼痛感知丧失，攻击欲望提升30%】
白啸转过头，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痛苦和迷茫。它看向谢昊，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咽，像是在说：“老板……我好像……不太对劲……”
“坚持住！”谢昊冲过去，一把抱住白啸的脖子——这个动作在平时是绝对不敢做的，白虎的脖子是禁区，但此刻白啸只是颤抖着，没有反抗，“系统！有什么办法清除病毒？！”
【分析中……“异界侵蚀病毒”为高维生物武器，常规解毒手段无效】
【唯一已知克制方法：高纯度生命能量或神圣属性净化】
【当前可用资源分析：紫血藤治疗能量（效果微弱）、雷翼蛟龙生命精华（效果强但来源濒死）、系统紧急净化程序（需消耗100签约点，宿主当前：27点）】
“100点？！”谢昊差点骂街，“我去哪凑那么多？！”
就在他急得火烧眉毛时，战场中央，被重创的掠夺者发出了迄今为止最疯狂的咆哮。
它的三颗脑袋——牛头在喷火（字面意思，鼻孔喷出的是真的火焰）、人头在诅咒（听不懂但让人头晕）、肉瘤在尖叫（高频音波让几个士兵耳膜出血）——六条手臂胡乱挥舞，已经完全失去了协调。
但它最恐怖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谢昊的系统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警报：
【警告！检测到超高能能量聚集！】
【目标“掠夺者”正在压缩体内核心能量！】
【行为分析：自爆准备！】
【爆炸威力预估：青铜高阶全力一击，影响半径500米，核心区100米内一切物质将彻底湮灭】
【倒计时：15秒】
“自爆？！”谢昊头皮发麻，“这玩意儿还带自爆的？！”
15秒，500米范围，他们现在距离掠夺者不到两百米，而且白啸重伤，团队其他人状态也差，根本跑不远！
“撤退！全员撤退！”陈锋在通讯器里声嘶力竭地吼。
但往哪撤？遗迹广场四面都是残垣断壁，唯一的出口被崩塌的石块堵了大半，而且就算跑出去，15秒也跑不出500米！
绝望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敖辰做出了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决定。
它看了谢昊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评估，有犹豫，但最终，变成了释然。
然后它仰起头，发出一声悠长而平和的龙吟。不同于之前的战斗怒吼，这次的吟唱更像是一首歌——一首古老、苍凉、却又充满力量的歌。
随着吟唱，它身上剩余的所有金光开始脱离身体，在空中凝聚、编织、展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金色护罩！
护罩以它为中心迅速扩张，将谢昊、白啸、其他签约兽、以及附近的所有人类——陈锋、银枢、黑虎、还能动的士兵——全部笼罩在内！
【检测到“龙族秘法：本源护罩”】
【效果：消耗施法者全部生命本源，形成绝对防御结界，持续时间取决于本源强度】
【当前护罩强度：可抵御青铜高阶全力一击，持续时间：约8秒】
【施法者剩余生命：约3分12秒（护罩形成后归零）】
“它在用最后的力量保护我们！”银枢失声喊道，“但它自己……”
银枢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护罩外，掠夺者的自爆进入了最后阶段。它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的紫黑色能量如同岩浆般流动，三颗脑袋的七窍都在喷射能量流。
护罩内，敖辰庞大的身躯缓缓降落，落在谢昊面前不远处。它身上的金光已经完全消失，鳞片变得黯淡无光，那些伤口也不再流血——因为已经没什么可流的了。
它看着谢昊，眼神平静。
谢昊也看着它。这一刻，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谢谢？太轻了。
说对不起？太晚了。
说我会帮你报仇？那得先活下来。
【自爆倒计时：3、2、1——】
掠夺者的身体达到了极限，然后——
“轰——！！！！！！！”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大到超过了人耳能接收的极限。谢昊只看到护罩外，一道纯粹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光芒所过之处，石头蒸发、金属汽化、就连空间都出现了扭曲的波纹。
然后冲击波来了。
即使有护罩抵挡，内部的众人依然感觉像是被一辆卡车迎面撞上！所有人被狠狠拍在地上，五脏六腑都在移位。几个受伤的士兵直接吐血昏迷。
护罩剧烈震荡，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纹，但终究没有破碎。
八秒。
白光持续了整整八秒。
当光芒散去，护罩也完成了使命，化作漫天金色光点，缓缓消散。
谢昊挣扎着爬起来，看向护罩外。
然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以掠夺者原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百米、深达二十米的巨型坑洞！坑洞边缘的岩石呈现出琉璃化的光泽——那是被瞬间高温熔融后又冷却的结果。
坑洞之外，半径三百米内的所有建筑残骸、敌人尸体、甚至地面，全都消失了。不是粉碎，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连灰都没剩下。
掠夺者自爆了，但代价是……它把半个遗迹广场给抹掉了。
“这威力……”黑虎趴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个坑，“要是没那护罩，咱们连渣都不会剩。”
谢昊没说话。他转头看向敖辰。
蛟龙此刻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它趴在地上，暗金色的竖瞳半睁着，呼吸微弱到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生命的气息正在迅速从它身上流逝。
【目标“雷翼蛟龙”生命体征：濒危（预计存活时间：47秒）】
47秒。
谢昊鼻子一酸。他走到敖辰面前，单膝跪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它鼻梁上的鳞片。鳞片冰凉，失去了所有光泽。
“谢谢你。”他终于说出来了，声音沙哑。
敖辰的眼珠转动，看向他，又看向他身后受伤的签约兽们，最后目光落在白啸身上。
白啸此刻的状态很糟糕。它趴在地上，右后腿完全不能动，伤口处的暗紫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腹部。它的呼吸急促，瞳孔时而清明时而浑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
【病毒感染进度：43%】
【变异倒计时：1分22秒】
“它……”谢昊喉咙发紧，“我的朋友，被感染了。那种病毒……”
敖辰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后，它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龙吟。
随着这声龙吟，遗迹深处——金字塔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共鸣。
“嗡嗡嗡……”
镶嵌在墙壁上的那些发光晶体，开始一颗接一颗地熄灭。不是能量耗尽的那种熄灭，而是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光芒，晶体本身变得灰白、龟裂、然后粉碎。
地下的能量网络正在被强制抽取！
“它在调动遗迹最后的能量！”银枢惊呼，“可是它自己已经……”
话音未落，一道柔和的、乳白色的光柱从金字塔顶端射出，跨越数百米距离，精准地笼罩了白啸！
白啸身体一震，伤口处的暗紫色纹路像是遇到了克星，开始剧烈蠕动、挣扎、然后一点点褪色、变淡！
【检测到高纯度生命能量灌注！】
【目标“白啸”体内病毒活性下降！】
【病毒感染进度：39%…32%…25%…】
【警告：能量来源为遗迹核心，强行抽取将导致遗迹结构崩溃！】
“轰轰轰——！！”
遗迹开始崩塌了。
不是局部的坍塌，而是整个上古建筑群都在解体！地面开裂，石柱倾倒，墙壁粉碎，就连那座巨大的金字塔，顶端也开始剥落！
“遗迹要塌了！”陈锋大吼，“所有人！找出口！快！”
但出口在哪？来时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广场四周的通道也在崩塌。
“往金字塔方向！”谢昊突然想起敖辰之前用精神传递的信息——龙蛋在遗迹深处，那里肯定有别的出口！
他正要指挥团队移动，一个疯狂的笑声从废墟中传来。
是漩涡组织的首领。
那个黑袍人居然还没死！他躲在半截倒塌的石柱后面，此刻爬出来，浑身是血，一条腿断了，但他脸上却满是癫狂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毁了……全都毁了……仪式毁了……门毁了……连掠夺者都死了……”
他看向奄奄一息的敖辰，眼神怨毒：“但是……你们也完了……遗迹崩塌……谁也出不去……一起死吧……一起……”
一块巨大的石板从头顶落下，正好砸在他身上。
笑声戛然而止。
谢昊没时间感慨。他看向敖辰：“出口！遗迹深处有出口，对不对？”
敖辰的眼睛已经快要闭上了。它用最后一点意识，传递出一道模糊的信息：是的……金字塔地下……有通道……通向……山谷外……
但信息还没传递完，它的生命体征就降到了临界点。
【目标“雷翼蛟龙”生命体征：弥留（预计存活时间：9秒）】
9秒。
谢昊咬牙，看向团队：“所有人！往金字塔方向冲！白啸，能走吗？”
白啸在生命能量的灌注下，病毒被压制到了18%，神志清醒了不少。它挣扎着站起来，三条腿蹦跳着前进：“吼（能！）”
“走！”
团队开始向金字塔移动。陈锋组织还能动的士兵搀扶伤员，银枢抱着数据核心，黑虎一瘸一拐但速度不慢。
一路上，不断有石块从头顶落下。森蚺在地下开路，用身体撑起即将坍塌的通道。大黑用身体挡住落石，护着众人通过。索顿和闪电一左一右警戒。
终于，他们冲到了金字塔基座。
这里的情况稍微好一点——金字塔结构最坚固，崩塌速度较慢。但地面已经开裂，露出下方幽深的通道。
“下去！”谢昊带头跳进通道。
通道很黑，但紫血藤的藤蔓发出微弱的荧光照明。众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身后不断传来崩塌的轰鸣。
跑了大概五分钟，前方出现了光亮——是出口！
但就在即将冲出通道时，谢昊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去。
通道深处，已经完全被落石堵死了。他们出来的路，没了。
而敖辰……
还留在外面。
【目标“雷翼蛟龙”生命体征：……（信号中断）】
系统提示消失了。
不是因为它死了，而是因为距离太远，超出了精神链接范围。
但谢昊知道，它肯定还活着——至少，在系统信号中断前，它还活着最后几秒。
“谢昊！快出来！这里要塌了！”陈锋在出口外喊。
谢昊看了一眼被堵死的通道，咬了咬牙，转身冲出出口。
外面是山谷的另一侧，距离遗迹已经很远。众人瘫倒在地，喘息着，看着远处的遗迹在漫天烟尘中彻底化作废墟。
结束了。
掠夺者死了，漩涡组织灭了，遗迹塌了。
但他们还活着。
代价是……敖辰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