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罐头的香味飘满广场时,天已经擦黑了。花衬衫男人蹲在火堆旁,用捡来的粗陶罐煮着牛肉罐头,汤汁“咕嘟咕嘟”冒泡,香味勾得人直咽口水。阿澈坐在轮椅上,帮林野把沾了黑黏液的外套脱下来,又从仓库里翻出块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擦她手背上的灰——刚才控钢筋时,溅上了点工地的尘土。
“疼不疼?”阿澈擦到林野掌心的旧伤时,动作放得更轻,那道被指甲嵌出来的疤还泛着红,刚才攥得太用力,又裂了点小口子。林野摇摇头,把手里的橘子糖递过去:“不疼,给你吃。”
是阿澈刚才给她的那颗,她没舍得吃,又包回了糖纸里。少年接过来,却没剥,反而往林野嘴里塞:“你吃,你刚才控那么多钢筋,肯定累了。”两人推来推去,最后林野把糖掰成两半,一人含了半颗,橘子味的甜在嘴里散开,混着罐头的香味,比任何时候都好吃。
广场上的人都围着陶罐分罐头,穿补丁衣服的老太太给小女孩舀了小半碗,又给阿澈端来一碗,笑着说:“澈小子,多吃点,看你瘦的。”阿澈接过来,先舀了一勺递到林野嘴边:“你先吃,热乎的。”林野张嘴接住,烫得直呼气,却笑得眼睛弯了——末日里的暖,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就是半颗糖、一勺热罐头,是有人记着你累不累、疼不疼。
张叔坐在火堆另一边,看着这一幕,笑着对身边的络腮胡大叔说:“以前总怕这基地撑不下去,现在有野丫头在,放心了。”络腮胡大叔点点头,喝了口热汤:“不光是能力强,心也软——没把沈锐怎么样,没赶那个抢饼干的壮汉,连阿澈这孩子都被她护得好好的,这才是能守着家的样子。”
两人的话没刻意压低,林野刚好听见。她抬头看了看广场上的人:有人在帮受伤的巡逻队员擦药,有人在教小孩用小树枝搭房子,有人在哼着以前的老歌,连火堆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温柔。她想起73天前的高楼平台,想起沈锐推她下去时的冷,想起在医院躲火、在隧道呕血的日子,突然觉得像做了场噩梦——现在醒了,身边都是不会抛弃她的人。
“林野,沈锐怎么办?”阿澈突然问,嘴里还含着半块牛肉,说话有点含糊,“关在牢里好几天了,天天喊着要见你。”林野愣了愣,才想起沈锐还被关在之前的水牢里——不是没忘,是没空想,忙着定规矩、找物资、挡腐骨王,早把他抛在了脑后。
“明天去看看。”林野说。阿澈“嗯”了一声,又小声补了句:“别跟他废话,他就是想骗你放他出去。”林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这孩子,现在也敢跟坏人“记仇”了,不再是那个躲在通风管里、连说话都不敢抬头的小可怜。
第二天早上,林野去水牢时,阿澈非要跟着。少年坐在轮椅上,手里攥着那根磨亮的小螺丝刀,像是怕沈锐欺负林野,要帮着“撑腰”。水牢的锁没换,林野打开门,一股霉味飘出来——沈锐缩在稻草堆里,头发乱得像鸡窝,右臂还以诡异的角度垂着,没包扎,伤口已经发炎化脓,脸色惨白得像张纸,早就没了之前的嚣张。
看见林野进来,沈锐眼睛突然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爬着往这边挪:“林野!我错了!我不该推你下高楼,不该造谣你带病毒,你放我出去,我给你当牛做马!我能找物资,能打丧尸,我有用!”
阿澈皱着眉,往林野身后躲了躲,小声说:“别信他,他以前也这么骗别人。”林野没说话,盯着沈锐的眼睛——里面全是求生的慌,没有一点真心的悔意。她想起外婆说的“有些人的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过的”,想起被沈锐推下高楼时的疼,想起阿澈为了挡麻醉针晕过去的样子,心里没了恨,只剩平静。
“基地的规矩,造谣害人、故意伤人,要关三个月,再罚着干活——帮着搬物资、修围墙,干够了才能出来。”林野的声音很稳,“你的胳膊我会让医务室的人来治,不会让它烂掉,但以后别想着再害人,再犯一次,直接赶出去,没人会再帮你。”
沈锐愣了愣,没敢相信——他以为林野会像他当初对她那样,把他扔在这里饿死、烂死,没想到还会给她治伤、留活路。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是低下头,盯着地上的积水,肩膀微微抖着。
林野没再看他,推着阿澈往外走。刚出门,就看见医务室的姑娘提着药箱过来,笑着说:“野姐,我来给沈锐换药,保证给他治得好好的,让他能干活。”林野点点头,看着姑娘走进水牢,才推着阿澈往广场走——没必要赶尽杀绝,让他活着干活、看着基地越来越好,看着自己曾经看不起的“弱者”都活得好好的,才是对他最好的教训。
日子一天天过,磐石基地越来越像个“家”。林野带着巡逻队找物资的范围越来越大,不仅找到了更多的粮和药,还找到了台能发电的旧发电机——阿澈用他的小螺丝刀拆了又装,居然真的让发电机转了起来,晚上广场上能亮起两盏灯泡,暖黄的光映着所有人的脸,比火堆更亮、更暖。
阿澈的物资本记满了一本又一本,字写得越来越工整,还学会了画简单的地图——把找物资的路线、丧尸少的小巷都画在本子上,标上“安全”“有干净水”的记号,巡逻队按着他的地图走,再也没遇到过大规模的丧尸群。有人问他“澈小子,你咋这么厉害”,他总会指着林野,骄傲地说:“是林野教我的,她教我记路、记物资,还帮我修轮椅。”
林野的超能力也越来越强——不再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就能控重物,能同时控着十根钢筋搭围墙,能精准地捏碎远处丧尸的头骨,超能力过载时也不会呕血了,只要晒会儿太阳就能缓过来。她没再像以前那样,把能力当成“报仇的刀”,而是当成“护家的盾”——帮老人把晒在高处的被子拿下来,帮阿澈把拼航模的铁皮捏成想要的形状,帮巡逻队把卡在丧尸堆里的队友拉出来。
这天下午,林野跟着巡逻队回来,刚进基地就看见广场上围了好多人。挤进去一看,是阿澈在教几个小孩拼航模——他坐在轮椅上,面前摆着一堆捡来的齿轮和铁皮,手里拿着小螺丝刀,耐心地教小孩“这个齿轮要卡在这里,不然转不动”。小孩们围在他身边,听得认真,时不时递给他小零件,叽叽喳喳的像群小麻雀。
穿补丁衣服的老太太坐在旁边,手里缝着衣服,笑着对林野说:“澈小子现在可厉害了,不光会记物资,还会教小孩,比以前开朗多了。”林野点点头,靠在旁边的墙上看着——阿澈教完一个小孩,抬头看见她,眼睛一亮,推着轮椅过来,手里拿着个刚拼好的小飞机:“林野,给你的,这次拼了翅膀,能飞起来!”
林野接过来,小飞机的翅膀是用薄铁皮做的,上面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星星,是阿澈用红笔涂的。她试着往天上扔了扔,小飞机真的飞了起来,转了个圈,落在了小女孩怀里——女孩高兴地举着飞机跑过来,喊着“姐姐,再飞一次!再飞一次!”
林野笑着点头,又把飞机扔了出去。广场上的人都看着飞起来的小飞机,笑着、喊着,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乎乎的。阿澈坐在林野身边,嘴里含着半颗橘子糖,是林野早上给的,小声说:“林野,咱们以后一直在这里,不分开好不好?”
林野低头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广场上笑着的人群——张叔在教巡逻队练刀,花衬衫男人在帮老太太搬柴火,小孩们追着飞起来的小飞机跑,连被关了半个月的沈锐,也在不远处帮着搬砖头修围墙,虽然还是不爱说话,却没再耍过坏。
她伸手摸了摸阿澈的头,把口袋里剩下的半颗橘子糖递过去,声音很轻,却很肯定:“好,不分开。”
风从广场吹过,带着煮罐头的香味和橘子糖的甜,吹起了林野的齐耳碎发,也吹起了阿澈轮椅旁的小飞机。两人的影子落在地上,紧紧挨着,和所有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过。
没人再提“位面之子”“最强王者”的说法,大家都喊林野“野姐”,喊阿澈“澈小子”——在这片末日里,这些平平常常的称呼,比任何响亮的名号都珍贵。因为他们不是什么“王者”和“追随者”,只是一群想好好活着、不想分开的人,是守着同一个家、吃着同一锅热饭、分着同一块橘子糖的家人。
夕阳落下时,林野推着阿澈的轮椅,慢慢走在基地的小路上。阿澈手里拿着记满的物资本,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林野的口袋里装着外婆留下的橘子糖纸,手里攥着阿澈拼的小飞机。远处的围墙外,偶尔传来丧尸的嘶吼声,却再也吓不到任何人——因为他们有能挡得住丧尸的墙,有能护得住彼此的人,有永远不会分开的家。
这就是林野想要的“翻身”——不是踩过谁、赢过谁,是和想在一起的人,安安稳稳地活着,把末日过成了平常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