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陈远咀嚼着这个从萧胤干瘪嘴唇里吐出的、带着无尽贪婪与妄想的字眼,胸腔里翻涌的惊怒几乎要破膛而出。但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碎片,那温润而中正的能量波动透过掌心传来,像一汪清泉,强行浇熄了部分情绪的烈焰。他必须冷静,必须用理智,去戳破这千年癫狂织就的虚妄之网。
他强迫自己从被算计的窒息感中抽离,从前世带来的科学素养与“天工使者”记忆碎片中蕴含的古老智慧,在此刻交织成一道锐利如手术刀般的目光,直刺萧胤那幽绿的灵魂之火。
“你这不是在追寻神位,”陈远的声音不再高亢,却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冰冷清晰,在地宫死寂的空气中划出清晰的轨迹,“你是在进行一场注定自毁的疯狂实验,更要将这方天地万物,都拖入你的实验炉中陪葬!”
萧胤枯槁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幽绿眼眸中流转的光芒似乎滞涩了刹那。他显然没料到,这个被他视为“钥匙”、理应惊慌失措或愤怒癫狂的年轻人,不仅没有崩溃,反而在如此绝境下,摆出了一副冷静剖析的姿态,言辞如针,直指核心。
陈远忍着左腿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很稳,仿佛踩碎的不仅是地面尘埃,更是对方言语中构筑的虚妄高台。他身姿笔挺,目光如汇聚了星光与地火的炬石,牢牢锁住萧胤。
“依据碎片传递的古老认知,结合我来自另一世界的学问,”陈远一字一句,开始拆解那宏伟而恐怖的仪式蓝图,“时空自有其稳定结构,如同精密运转的天地法则网络,坚韧却又微妙地平衡着。轩辕镜,在其完整之时,更像是一个调节这网络张力、观测其流动的‘稳定仪’与‘观测镜’,而非你臆想中用来蛮力撬动法则、盗取本源的‘扳手’或‘钻头’!”
他抬手指向四周,仿佛在勾勒那无形的结构:“镜碎,已是对这张网络的一次重击,留下了你所谓的‘伤疤’——一道时空结构上的脆弱裂痕,能量在此周期性紊乱,如同不愈的溃疡。而你的仪式是什么?”陈远的声音陡然加重,“是以整个皇陵龙脉积蓄千年的地气能量为狂暴燃料,以强行聚拢、状态极不稳定的碎片融合能量为失控的重锤,去对准那道‘溃疡’,进行最猛烈、最不计后果的撞击!”
“且不论你那依靠邪法苟延、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能否在所谓‘本源’冲刷下坚持一瞬而不化为飞灰,”陈远的分析条分缕析,充满了一种残酷的理性,“单是这‘撞击’本身引发的能量海啸与时空震荡余波,就足以撕裂、污染、甚至彻底摧毁脚下这条承载王朝气运、勾连山川地脉的‘龙脉’!龙脉若崩,则地气失序,阴阳逆乱。届时,山崩、地裂、洪水、大旱、瘟疫……种种灾劫将不再是预言,而是必然降临的连锁浩劫!亿万生灵的家园将成炼狱,煌煌盛世转瞬化为焦土!”
他的目光锐利如剑,扫过萧胤,扫过那悬浮的核心碎片,最后投向幽暗的穹顶,仿佛要穿透岩层,看到外面的天空与大地:“更可怕的是,如此剧烈的时空扰动,极有可能不仅无法打开你幻想的‘天门’,反而会像在脆弱的冰面上投下巨石——导致那道‘伤疤’急剧扩大、蔓延,甚至引发局部时空结构的连环崩溃与湮灭!到那时,被从这世界‘抹去’的,恐怕远不止这座皇陵。整个京城,乃至方圆千里的生灵与存在,都可能被卷入无法理解、无法逃脱的时空乱流,彻底消失!”
陈远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力量倾注到最后的话语中,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每个人心头:“所以,收起你那‘永恒不朽’的迷梦吧。你所谋划的,根本不是成神之路,而是一条以亿兆生灵为薪柴、以天地山河为赌注、最终极可能万物同寂的——绝灭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