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路确实是另一番天地。与左路齿轮森林的粗犷轰鸣不同,这里安静得诡异,却又危机四伏。机械构造稀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岩壁上、悬空金属架上、甚至从穹顶垂下的钟乳石般的结构上,密密麻麻镶嵌着无数发光晶体。它们像夜幕中睁开的妖异眼睛,蓝如深海寒冰,紫如淤积毒血,绿如腐沼磷火,在昏暗空间里明灭闪烁,节奏急促得让人心慌。
赵虎将苏清月推进一处由三根粗大石梁交错形成的三角夹角,这里暂时避开了大型机关的横扫轨迹。“待在这儿别动!”他低吼一声,转身就化为一道屏障。长刀在他手中舞成一片光影,“铛铛”几声脆响,格开三道从不同角度射来的幽蓝光束。那光束打在身上虽不致命,却像烧红的烙铁擦过皮肉,灼痛直钻骨髓。赵虎咬紧牙关,背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在深色衣衫上洇开更大一片暗红,他却像钉死在原地的铁桩,半步不退。
苏清月背抵着冰冷湿滑的岩石,指甲掐进掌心,用刺痛强迫自己从最初的惊骇中镇定下来。她闭上眼,做了三次悠长的深呼吸——这是她练习多年以平复心绪、专注诊脉前的习惯动作。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所有慌乱都已褪去,只剩下医者面对疑难杂症时那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与清澈。
她没有去看那些骇人的齿轮转动,也没有紧盯随时可能袭来的攻击,而是将所有心神都投射到那些看似杂乱闪烁的晶体上。作为一名顶尖医者,她对人体的理解早已超越皮肉骨骼。在她眼中,人体是精密的能量网络,经络是通道,穴位是枢纽,气血运行有其“虚实寒热”、“升降沉浮”的法则。此刻,她尝试将这套认知体系,“嫁接”到眼前这个庞大而邪恶的人工能量网络上。
渐渐地,那些晶体在她眼中变了模样。每一颗闪烁的晶石,都像是一个被强行灌注能量的“穴位”;晶体之间那些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却因能量流动而在空气中留下的淡淡光痕,就是扭曲的“经络”。蓝色光芒过亮且急促闪烁,是“气机壅塞、郁而化火”;紫色光芒黯淡却持续输出,是“精血亏虚、勉力支撑”;绿色光芒明灭不定、忽强忽弱,则是“寒热错杂、阴阳不调”。
“赵大哥,看那里!”苏清月声音不高,却清晰镇定。她手指疾点,目光如扫描般掠过右路岩壁,“兑位那七颗聚在一起的蓝晶,光芒过亢、闪烁不稳,这是上游‘气逆’冲顶之象,能量在此淤堵了!再看坤位那三颗孤立的紫晶,光芒如此虚弱却还在被强行抽吸,这是‘血虚’至极,本源将枯!整个右路的能量流动,被蛮力催动,早已多处失衡,就像一具经脉错乱、濒临崩溃的病躯!”
她语速加快,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结合方位、光芒特性、能量流动的“势”,迅速锁定了几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病灶点”。“攻击巽位——从上往下数第三颗,颜色最深、核心有黑斑的那颗蓝晶!那是气机郁滞的‘闸口’,打破它,上游压力可缓!还有离位第七颗,紫中带赤、光芒跳动最剧的那颗!那是虚火妄行的‘泄口’,毁了它,下游的毒火能量链必断!”
赵虎听得半懂不懂,但他听懂了“攻击”和那两个明确的位置。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问一句“是否可靠”。他暴喝一声,再次挥刀格开一道斜刺里射来的绿光,灼痛让他面容扭曲,眼神却更加凶狠。他看准苏清月所指的方位,后撤半步,拧腰蓄力,全身肌肉贲张如铁,将手中那柄陪伴他多年的长刀,当作投矛,用尽全身气力猛掷而出!
长刀离手,化作一道撕裂昏暗的银亮闪电,旋转着,带着赵虎全部的信念与苏清月精准的指引,跨越近五丈的距离,在无数闪烁的晶体光芒中,无比精准地、狠狠地砸在了“巽位第三晶”之上!
“砰——咔嚓!”
晶体应声炸裂!刺目的蓝色光爆瞬间绽放又湮灭,碎片四溅。几乎在同一刹那,以那颗晶体为中心,右路岩壁上超过三分之一的蓝色、紫色晶体,光芒齐刷刷地骤然一暗!几条原本正在“脉络”中奔腾、即将从末端晶体喷吐出毒火或光束的能量流,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毒蛇,剧烈挣扎一下后,骤然中断、消散!
机关城的右路攻势,为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