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被这宏大变异的“星轨”地宫所震撼,尚未从眼前的景象中完全回过神来时,一阵声音穿透了地宫本身的低沉轰鸣,钻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那声音起初若有若无,仿佛是从极遥远的地缝中渗出,但很快便清晰起来——是一种极其古怪的吟唱。音节拗口得不像人间语言,每一个音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而出,带着砂石摩擦般的粗粝感。旋律诡谲,忽而在高音处尖利如针,刺得人耳膜生疼;忽而又沉入低音,化作类似野兽呜咽的嗡鸣,在胸腔内引起令人不适的共振。这吟唱中毫无美感可言,只有一种原始的、野性的、甚至疯狂的气息,仿佛不是人类在歌唱,而是某种古老的、属于大地黑暗面的东西在苏醒呢喃。
吟唱声中,夹杂着沉重而缓慢的鼓点。“咚……咚……咚……”那鼓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沉闷,每一次敲击都仿佛不是敲在鼓面上,而是直接敲在人的心脏上。心脏随之不自主地跟着那节奏一紧一缩,带来阵阵憋闷和心悸。更令人不安的是清脆却冰冷的铃铛声,零散地穿插在吟唱与鼓点之间,叮铃……叮铃……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每一次响起都让人脊背发凉,像是招魂的序曲,又像是为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指引方向。
“是玄狼族的祭祀 chant(吟唱)。”赵虎侧耳倾听,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握刀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我在边境与他们对峙时,曾隔着山谷听过类似的调子,是他们的大萨满沟通所谓‘狼神’、举行大规模血祭时的声音。”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这次的……不一样。更古老,更完整,也更……邪门。我从未听过如此让人毛骨悚然的调子。”
的确,这吟唱声并非来自一个明确的方向。它仿佛从地宫四壁渗透出来,从脚下的岩石缝隙中钻出来,甚至从头顶那流转的虚假星空中洒落下来,形成一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包围和压迫感,让人无处可躲。
伴随着这邪异吟唱的持续,地宫中那股原本就如潮汐般涨落的能量波动,陡然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沟槽中流淌的灵液光芒明灭的节奏明显加快,如同紊乱的心跳;穹顶“星辰”移动的速度似乎也提升了一截,划过一道道略显仓促的轨迹。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甜腥的气息,像是铁锈混合了腐败的蜂蜜,与之前水银的冷冽金属味、灵液的矿物涩味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种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怪味,挑战着每个人的嗅觉和忍耐力。
苏清月迅速用浸过药液的绢帕捂住口鼻,秀眉紧蹙,强忍着胃部的不适,低声道:“这吟唱和鼓点的频率有古怪,并非单纯的噪音。它能扰动人的气血运行,干扰神智。长期听下去,会让人气血逆行,心神涣散,五感受蒙,甚至……产生不该有的幻觉。”她立刻从随身药囊中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碧绿色、散发着清凉薄荷气息的药丸,不由分说地分给陈远、阿青和最近的亲卫,“含在舌下,能提神醒脑,抵御部分邪音侵扰。”
陈远接过药丸含入口中,一股清凉直冲头顶,略微驱散了那声音带来的沉闷感。他集中全部精神,一面抵抗着无孔不入的邪异音波和愈发躁动的能量波动对心神的双重侵袭,一面仔细感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持续不断的祭祀之声,正在与地宫中强行运转的星轨、沟槽内流淌的灵液产生着某种深层次的共鸣。那吟唱像是咒文,鼓点是节拍,铃铛是标点,共同构成了一把无形的、扭曲的钥匙,正在试图拧开某扇深埋于地脉与时空之中的、绝对禁忌的大门。
仪式的核心部分,显然已经在下方紧锣密鼓地进行,甚至可能到了关键阶段。时间,从未像此刻这般,流逝得让人心惊肉跳,每一秒都仿佛在燃烧着所剩无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