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倒下的身躯如同山岳崩塌,重重砸在陈远的心上。那喷溅的温热血液,那瞬间萎靡的生命气息,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陈远的神魂。他看着苏清月扑过去,看着她那向来沉稳的手指在探及赵虎脉搏时难以抑制的颤抖,看着她抬起头时,眼中那无法掩饰的、近乎绝望的凝重。
“脏腑……几乎全碎了……生机……在快速流逝……”苏清月的声音艰涩,带着哭腔,她迅速拿出银针,试图封住几处关键大穴,延缓生机的消散,又将珍藏的保命金丹试图撬开赵虎紧闭的牙关,但那丹药混着血水,难以咽下,效果微乎其微。她所做的一切,仿佛只是在对抗一股无可挽回的洪流,徒劳而令人心碎。
“不……不会的……”阿青跪在一旁,双手死死攥着赵虎冰凉的手掌,虎目含泪,一遍遍低吼,“虎哥!撑住!你答应过要跟我喝酒的!”
周围的喊杀声似乎变得遥远,陈远的眼中只剩下赵虎那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和胸口那触目惊心的凹陷。这个粗豪的汉子,这个一路走来,无数次用身躯为他挡下明枪暗箭的兄弟,难道就要这样……死在自己眼前?因为保护自己?
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与滔天的愤怒在他胸中翻涌,但旋即,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决绝压过了一切。他不能接受!他绝不允许!
电光火石间,他脑海中闪过碎片能量对自己伤势那奇异的滋养效果,更深处,来自天工使者记忆洪流中,一些关于能量本质、关于生命维系、关于“引导生机”的模糊片段和理念,如同沉入深海的珍珠,被这极致的情绪与需求瞬间照亮、打捞起来。那并非具体的法门,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指引,一种对能量更深层次应用的启发。
“让我试试!”陈远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他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踉跄着扑到赵虎身边。
他无视了苏清月担忧而困惑的眼神,无视了周围依旧险恶的环境。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他!
他强行压下体内因刚才能量爆发而产生的紊乱气息,盘膝坐在赵虎身侧。雨水混合着血水浸湿了他的衣袍,冰冷刺骨,但他浑然不觉。他伸出双手,并未直接触碰赵虎那可怕的伤口,而是虚按在那塌陷的胸口上方。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示着他内心的紧张与决然。
闭上双眼,心神彻底沉入体内。他“看”到了那三块如同微缩星辰般缓缓旋转的碎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既磅礴又蕴含着一丝奇异生机的能量。他回忆着天工使者引导能量治理水患、滋养万物的景象,尝试着模仿那种“赋予”而非“破坏”的意念。
“引!”他在心中默念。
不再是攻击时的狂暴奔涌,也不是防御时的坚韧凝聚,而是将那股精纯的能量,如同抽丝剥茧般,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从碎片中引导出来。他操控着这缕细若游丝、却凝实无比的乳白色能量流,如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小心翼翼地探向赵虎近乎枯竭、处处是裂痕的经脉,探向那受损严重、几乎停止工作的内腑。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过程。能量的精细操控远比狂暴释放更耗心神,他必须时刻感知着赵虎体内脆弱的状态,避免任何一丝过于强猛的能量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额头青筋暴起,大颗大颗的汗珠混杂着雨水滚落,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
然而,奇迹,就在这极致的专注与付出中,悄然发生了。
那缕乳白色的能量,如同温暖的泉水,流淌过赵虎干涸撕裂的经脉,所过之处,那濒临崩坏的组织,似乎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活力,停止了进一步的恶化。能量渗入受损的内腑,虽然无法立刻修复那恐怖的创伤,却像是一双温柔的手,勉强维系住了最后一丝组织结构,将那飞速流逝的生机,险之又险地拖住、裹挟,不再让它继续消散。
苏清月一直紧盯着赵虎的状况,她的手指始终搭在赵虎的腕脉上。忽然,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脉象……稳住了!虽然依旧微弱如游丝,但……不再继续减弱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这怎么可能?!”
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而陌生的力量,正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吊住了赵虎最后一口气,维系着那微乎其微的生机火种。
陈远听到了苏清月的话,心中稍安,但丝毫不敢放松。他咬紧牙关,继续维持着那涓涓细流般的能量输送。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赵虎依旧在鬼门关前徘徊,而他自己,也在这持续的、近乎本源透支的消耗中,飞速逼近极限。
这碎片的治愈之力,是希望之光,还是饮鸩止渴?无人知晓。但此刻,这是陈远唯一能抓住的,拯救兄弟性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