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石板和庭院的芭蕉叶上,噼啪作响,却掩不住兵刃撕裂空气的尖啸、肌肉骨骼碰撞的闷响,以及受伤者压抑不住的痛哼与濒死的哀鸣。
陈远成功抵挡住老萨满精神冲击的瞬间,物理战场的平衡已被打破。就在他心神震荡、勉力维持精神屏障的那一刹那,外围防线被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太子门下的黑衣高手如同鬼魅般渗入,他们不再讲究阵型,而是化整为零,凭借高超的轻功和狠辣的剑法,在回廊、假山、月洞门之间跳跃穿梭,专挑护卫们的防守间隙下手。剑光如毒蛇吐信,每一次闪烁,都几乎伴随着一道血线的飙飞。
而玄狼族的武士则如同真正的狼群,他们不追求技巧的精妙,只崇尚绝对的力量与野蛮的冲击。他们三五成群,形成简单的锥形阵势,咆哮着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沉重的弯刀、狼牙棒带着凄厉的风声砸下,往往需要两三名护卫合力才能勉强架住,震得虎口崩裂,脚步踉跄。他们身上诡异的油彩在雨水中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更显狰狞,那赤红的双眼仿佛燃烧着对杀戮的纯粹渴望。
赵虎目眦欲裂,手中朴刀舞得如同风车,死死护在陈远所在书房的外围区域。他牢记着之前的训练,试图利用陈远偶尔通过急促手势或短促呼喝传递出的“预知”,进行针对性的防御和反击。有一次,陈远猛地指向左侧回廊的阴影,赵虎几乎同时侧身横刀,“铛”的一声脆响,精准地格开了一支从阴影中射出的淬毒弩箭,火星四溅。
然而,这种“预知”在如此混乱和高强度的战斗中,效果大打折扣。敌人的攻击来自四面八方,速度太快,数量太多。往往陈远刚察觉到一处危机,另一处更致命的攻击已然临身。团队的阵型被不断冲散、切割,每个人几乎都在各自为战,同时又拼命想向核心区域靠拢。
阿青手持一柄从敌人手中夺来的短剑,他的武艺远不如赵虎,更多依靠灵活的身法和陈远传授的一些人体要害知识周旋。他的脸上溅满了不知是谁的鲜血,手臂上也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但他咬紧牙关,利用对庄园地形的熟悉,且战且退,不时还用随身携带的石灰粉或突然踢翻的庭院灯架制造小小的混乱,试图延缓敌人的推进。
苏清月早已从书房内冲出,她无法参与正面搏杀,便冒险穿梭在相对安全的角落,奋力将受伤倒地的护卫拖到掩体之后,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布条进行紧急包扎。她的衣裙早已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秀发凌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动作没有丝毫慌乱。每当有敌人试图靠近她所在的区域,总会有附近的护卫拼死上前拦截,用身体为她构筑起脆弱的防线。
庄园的回廊下、庭院中,随处可见倒下的身影。有黑衣高手,有玄狼武士,但更多的,是那些一路追随陈远从京城到此的忠心护卫。他们有的怒目圆睁,手中仍紧握着兵刃;有的蜷缩在地,身下的雨水被染成暗红。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雨水的土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战斗的喧嚣、死亡的阴影、伙伴不断倒下的景象,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防线在不断向后收缩,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赵虎的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呼吸粗重如风箱。阿青的短剑已经崩了几个缺口,持剑的手臂微微颤抖。连苏清月携带的伤药也快要见底。
情势,已然岌岌可危。这片江南烟雨中的静谧庄园,此刻化作了修罗场,每一息都有人倒下,团队的覆灭,似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