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被厚重的乌云彻底吞噬,夜色如泼墨般浓稠。寒风掠过空寂的街巷,卷起零星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这寅时三刻的京城,死寂得令人心头发紧。
刑部那处偏僻的小院官署内,却透出与外界截然不同的紧绷气息。门窗紧闭,唯有一盏气死风灯在院中摇晃,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晕,映照着几张神色凝重的面孔。
陈远立于阶前,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眼前众人。左侧是阿青,年轻的脸庞上已褪去了大半青涩,紧抿的嘴唇和攥着的拳心泄露着他内心的激动与决绝;右侧是赵虎,抱臂而立,看似随意,但那微微弓起的脊背和偶尔扫向黑暗处的锐利眼神,活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身后,是四皇子萧景琰派来的五名皇城司好手,清一色的玄色劲装,腰佩制式横刀,气息沉稳,眼神冷冽,如同五柄收入鞘中的利刃,静默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煞气。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灯焰偶尔爆裂的轻微噼啪声。
陈远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直透肺腑,却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不能再等了。” 他的话语打破了沉寂,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净海的‘仪式’需在月圆之夜完成,今夜便是最后期限。若等他动手,第三条人命顷刻便休。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今夜,收网!”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赵虎身上:“赵虎!”
“卑职在!”赵虎猛地踏前一步,抱拳躬身,动作干净利落,眼中凶光一闪而逝,那是经历过血火厮杀才有的煞气。
“你带两位皇城司的兄弟,再调拨你手下最机敏的三人,立刻出发,务必在子时之前,找到并严密保护城南的吴氏女子!”陈远的指令清晰明确,“记住,是保护!隐匿行踪,暗中布防,若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接近,无需请示,立刻拿下!绝不能让凶手碰到她一根头发!”
“大人放心!”赵虎声音低沉而笃定,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有俺赵虎这口气在,阎王爷也别想从俺眼皮底下把人带走!若是那秃驴敢露面,正好叫他尝尝俺新磨的刀快是不快!”
陈远微微颔首,对赵虎的能力和决心毫不怀疑。他随即转向阿青和另外三名皇城司护卫:“阿青,你随我,与这三位兄弟一同,直扑慈恩寺!”
阿青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重重点头:“是,师父!”
陈远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这重重夜幕,直抵那座香火鼎盛的古刹深处:“我们的目标,是搜查寺内所有可能藏匿罪证之地!重点,是净海的禅房,以及那些平日不对外开放、人迹罕至的偏僻院落!尤其是后山靠近山脚的那片废弃禅院,根据之前的观察,那里最为可疑。行动务必迅捷、仔细,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但切记,若遇抵抗,非必要不可伤及无辜僧众,以控制为主。”
“遵命!”三名皇城司护卫齐声应道,声音不大,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们久经训练,深知此类行动的要诀。
陈远最后环视一圈,声音沉凝:“诸位,此獠凶残狡诈,身负邪术,且可能藏有凶器。行动之中,务必相互照应,确保自身安全。我们不仅要擒凶,更要带着完整的证据和活着的兄弟回来!明白吗?”
“明白!”众人低吼,士气如虹。
“好!”陈远不再多言,猛地一挥手,“行动!”
命令既下,再无迟疑。十数道身影如同鬼魅,又似离弦之箭,迅捷而无声地融入浓稠的夜色之中。赵虎带着五人,如同暗夜里的狸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通往城南的巷道里。陈远则与阿青及三名皇城司好手,借着建筑物的阴影,朝着城西慈恩寺的方向疾行。
寒风依旧,但这一刻,它送来的不再是寒意,而是山雨欲来的肃杀。一场直捣黄龙、决定生死与真相的雷霆行动,在这月黑风高之夜,于京城寂静的表象之下,悍然展开。命运的齿轮,于此刻加速转动,指向那佛光笼罩之下,可能隐藏着的无边血腥与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