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逸赶紧踮起脚看热闹。
只见那黄大仙拿起一根筷子,在手里翻来覆去晃悠了几圈,突然双手紧紧握住,右脚在地上使劲跺了三下,嘴里念念叨叨。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把筷子竖着插进碗里的清水中,然后慢慢地松开手。
那根细细长长的筷子,竟然真的稳稳当当地立在水里,一动不动!
“老天爷啊!神了!”家丁们全都惊呼起来。
“这么细的筷子都能立住,纹丝不动!黄大仙法力无边!”
华服青年(高尧康)拍着手笑道:“好!仙师果然道法高深!高某佩服!”
他转头对黑衣管事(刘管事)说:“刘管事,待会儿取一千两银子给黄仙师,让他置办些顶好的法器!”
“噗——!”赵逸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内伤:“就这玩意儿值一千两?!”
他心里又悲又气:“老子为了一千两银子被追得像条丧家犬!
早知道这儿人傻钱多,我还读个屁的书,考个鸟的进士啊!”
就在这时,他感觉后衣领子一紧,被人死死揪住了。
回头一看,正是早上在宣德门外追债的那帮人!
“小子,真能跑啊!敢跑到我家三爷的外宅里来?”王老虎揪着他身上的绿官袍,恶狠狠地低声骂道。
“大胆!”赵逸猛地一甩袖子,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竟敢对本仙师如此无礼?!”
这一嗓子,声音大得全场都听见了,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咦?王老虎?”刘管事皱着眉看走过来,“你不是去追债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回刘管事,”王老虎赶紧松了点劲儿,但还是抓着赵逸不放,“这小子就是欠咱们隆福钱庄一千两银子不还的主儿!”
刘管事上下打量着赵逸身上的官服,皮笑肉不笑地说:
“哦?还是个官儿?怎么,以为穿上这身官皮,就能赖我们高家的账了?”
“哼!”赵逸一脸高深莫测,“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懂什么?
本仙师借那银子,是用来修炼一门秘法的!银子早就被本仙师炼化进身体里了!
现在还没练成呢,怎么拿出来?硬拿只会伤了我的道行!”
“哦?”高尧康一听,眼睛更亮了,饶有兴趣地看向赵逸,“听阁下这话,你……也是同道中人?也会仙法?”
赵逸一脸傲气,目光扫向供桌前的黄大仙:“敢问这位黄仙师,您修炼仙法有多少年头了?”
黄大仙捋了捋他那几根稀疏的胡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贫道生于景德二年(1005年),至今已苦修一个甲子(六十年)有余了!”
“景德二年?那岂不是……一百一十四岁高龄了?!”
“天哪!仙师真是驻颜有术啊!看着像五十多岁!”
“我也想修仙!”
赵逸心里疯狂吐槽:“吹!接着吹!还景德二年,一百一十四岁?
这年头没身份证,你说你见过盘古开天都行!老子还说跟女娲娘娘一起捏过泥人呢!”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挣脱王老虎的手,走到黄大仙面前,指着碗里立着的筷子:
“仙师苦修六十年,就只会……立根筷子?”
黄仙师面露不悦:“公子莫要小看!这是贫道请动神力加持,才能让这细筷子定在水里,稳如泰山!寻常修士,哪能做到?”
“哦?神力?”赵逸嘴角勾起一丝嘲讽,“那请仙师看好了!”话音未落,他闪电般出手,一把将碗里那根“神力加持”的筷子抽了出来!
“住手!快放下法器!”黄大仙脸色大变,急忙喊道,“神力还没散呢,强行碰触,小心反噬!出了事,可别怪贫道!”
赵逸一抬手,止住几个想冲上来的家丁,大声说:“各位别急!别忘了,赵某也是修道之人,自有分寸!”
在众人又惊又疑的目光中,赵逸拿起那根普通的筷子,随意给大家看了看。
接着,他双手合十,装出一副“庄严”的样子,慢慢地把筷子插进碗里的清水中,小心地调整着角度和力道,心里暗自庆幸:
“还好当年无聊时研究过这‘立筷子’的把戏,不然今天可就露馅了!”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松开了双手。
那根筷子,同样稳稳地立在了水里!
“老天爷!这位公子……也是神仙!”
“大哥!你……你揪了仙师的衣服!”旁边一个外号“金眼彪”的汉子声音都发抖了。
王老虎这会儿脸都吓白了,两条腿抖得像筛糠:
“我……我……我哪知道他是真仙师啊!
要知道……那一千两银子,我就是卖儿卖女也给仙师凑上!”
“好!好!好!”高尧康拍着手大笑,高兴得不得了。
“真是天降祥瑞!今天竟然有幸见到两位仙师同场!”
他快步走到赵逸面前,热切地问:“敢问仙师,您仙寿几何?”
赵逸整了整被揪皱的官袍,淡淡地说:“赵某元符三年(1100年)生人。”
“元符三年?那……那仙师才……十九岁?!”
“十九岁就有这么深的道行?!这位赵仙师……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高尧康明显吃了一惊:“仙师竟如此年轻?不知修炼了多少岁月?”
赵逸背着手,语气平淡却带着点玄乎:“赵某或许是得了道祖点化,生下来就懂,从来没刻意修炼过。”
“天生仙骨?!”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这时,刘管事凑到高尧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高尧康恍然大悟,看向赵逸的眼神更加热切了:“刚才听下人说,仙师之前借了我家一千两银子,是为了修炼一门秘术?不知……练成了没有?”
赵逸一愣:“隆福钱庄……是你家的?”
高尧康微微弯了弯腰,带着点自傲说:“好叫仙师知道,在下高尧康,蒙恩荫得了个贵州观察使的虚职。
家父名讳上俅,现任太尉,殿前司都指挥使。”
赵逸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心里狂吼:
“高衙内?!这就是那个调戏林娘子的高衙内?看着……倒人模狗样的啊!”
他强压住震惊,眼神复杂地重新打量眼前这位“派头十足”的三公子。
高尧康见赵逸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心头一喜:“仙师!莫非……莫非在下也有仙缘?”
赵逸回过神来,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衙内恕罪。
赵某虽是转世仙身,但好多神通还没觉醒呢,眼下……还看不透衙内的根骨资质。”
高尧康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马上又燃起希望:“那……仙师能不能让我开开眼,见识见识您那……花了上千两银子才练的秘术?”
赵逸露出“为难”的神色,迟疑道:“不是赵某小气,不愿给衙内展示。
只是……这法术消耗巨大,需要用银子当引子,沟通天地元气……”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旁边冷汗直流的王老虎,“那一千两的借据,还在……”
“混账东西!”刘管事立刻明白过来,对着王老虎厉声骂道,
“王老虎!你好大的狗胆!竟敢让仙师立字据?!还不快把仙师的法契还回来!想死吗?!”
王老虎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仙师饶命!仙师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借据,双手高高捧过头顶。
赵逸内心无比渴望一把抢过那张“卖身契”,但仙师的“架子”得端着!
他强忍着冲动,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微微摇头:“没事。这借据你留着吧,等本仙师神功大成,自然会从身体里逼出点‘银精’还你。
无非……多折损几年阳寿罢了。”
他这话一出,高尧康和刘管事看向王老虎的眼神,瞬间变得像看死人一样!
王老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他猛地将那纸借据狠狠揉成一团,塞进嘴里,疯狂地嚼了几下,脖子一梗,硬生生咽了下去!
然后,他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拍着肚子说:
“好吃!好吃!仙师亲笔写的,肯定有仙力!
小人吃下去……浑身暖洋洋的,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多谢仙师赐福!”
赵逸目瞪口呆地看着王老虎这番操作,心里只剩下震撼:
“人才!你真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这汴京城,个个都是演戏高手!说话又好听……当什么官啊?
给皇帝打工能有这待遇?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
当个‘仙师’忽悠这些傻子,不香吗?!”
就在赵逸沉浸在对“仙师”美好未来的幻想中时,高尧康那张写满热切与好奇的脸又凑了过来,无比虔诚地问:
“仙师……现在……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看看您的仙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