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路宣抚使司,兰州驻所。
童贯枯坐案前,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统安城”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出征前在御前夸下的海口,此刻像巨石压在他心头。
夺回统安,是他灭亡西夏、进而挥师伐辽的关键一步!
他深知刘法稳扎稳打的方略更稳妥,但他等不起!
与金国约定的伐辽之期就在后年,他必须速战速决,哪怕……赌上刘法和这支军队的命运!
“刘法啊刘法,莫怪本帅……这次,望天佑我大宋!”童贯闭上眼,一声沉重的叹息在寂静的厅堂内回荡。
“禀大帅!宣抚使司机谊赵逸求见!”门外兵丁的通报打破了沉寂。
“赵逸?”童贯倏然睁眼,眉头紧锁,“他不是去统计军需了么?一个时辰不到就来找我?
莫非……是来推诿搪塞的?”一丝不悦爬上他阴沉的脸,“让他进来!”
赵逸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规规矩矩躬身:“下官赵逸,参见大帅。”
“赵机谊!”童贯的声音带着冰霜,“本帅令你三日内呈报军需数目,军情如火,你不速速办理,来此作甚?”
他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赵逸,仿佛要刺穿他所有借口。
赵逸双手捧上一份墨迹似乎未干的文书,语气平静:“回大帅,军需数目已统计完毕,请大帅过目。”
“哦?”童贯接过那薄薄的几页纸,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狐疑,
“不到一个时辰?你就办妥了?赵机谊,军中无戏言,你若敢虚报搪塞,军法无情!”
“下官岂敢!”赵逸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大帅统兵多年,军资粮秣之数,真伪虚实,您一眼可辨!
下官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此等要事上欺瞒大帅!”
童贯将信将疑地展开报告。起初只是随意扫视,但很快,他的目光凝住了!
报告条理清晰,项目分明,数字精确得令人发指!
从行军日耗到攻城储备,从步卒口粮到战马草料,甚至考虑了损耗与预备……
不仅核心粮草数据完备,连箭矢、火油、营帐等辅项都列得明明白白!
这绝非仓促拼凑之作,更非庸吏能办!
“这……真是你一人所为?未假他人之手?”童贯抬起头,眼中的冰霜已化为惊异。
赵逸躬身:“下官领命后便回公房,除取用纸笔炭条,未曾离开半步,亦未寻任何人商议。” (心中弹幕:切!这点破事还用找枪手?老子键盘侠的手速加Excel的思维,分分钟虐哭你们这些用算盘的!)
“好!好!好!”童贯脸上瞬间阴转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甚至亲自起身,热情地虚扶了赵逸一把,
“本帅果然没有看错人!赵机谊真乃奇才!坐!快坐!来人,上茶!上好茶!”
赵逸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浑身不自在,忐忑地在下首坐了半边屁股。(内心警铃大作: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死太监又想挖什么坑给我跳?)
“赵机谊,”童贯回到上首,品了口茶,看似随意地问,
“依你之见,此番统安城之战,胜算几何?”他目光看似平和,却带着深沉的试探。
赵逸心中“咯噔”一下!(来了来了!果然是要甩锅!
想提前套我的话,将来打了败仗好推脱?门儿都没有!)
他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站起来,躬身道:“大帅明鉴!下官职责仅在军需,于军事韬略一窍不通!
此等军国大事,全凭大帅运筹帷幄,下官唯知听令行事,绝不敢妄议!”
“诶,机谊不必过谦!”童贯摆摆手,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本帅就想听听你的想法!但说无妨!” (潜台词:这锅,你今天必须沾点边!)
赵逸心中万马奔腾(草泥马品种),脸上却挤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大帅高瞻远瞩,下官深为叹服!
统安城,必须速克!西夏如今外强中干,夺回此城,便如扼住其咽喉!
只要大帅整合西北诸路大军,分进合击,西夏必如齑粉,灭国易如反掌!
虽眼下耗费稍巨,然此乃一劳永逸、奠定万世之功业!若不能速灭西夏,何谈北复燕云,完成官家夙愿?”
(内心oS:满意了吧?全是你的词儿!想贴金自己贴去,别拉我下水!)
“好!说得好!痛快!”童贯猛地一拍桌子,激动得脸上的褶子都在发光,“句句珠玑,深得我心!
那刘法带兵多年,见识竟不如你一介书生透彻!
可惜啊……”他话锋一转,带着浓浓的遗憾,“可惜你入仕时日尚短,资历太浅……否则,本帅真想将这先锋重任,交予你手!”
“噗——咳咳咳!”赵逸刚抿的一口热茶差点全喷出来,呛得他满脸通红,手中的茶碗“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几案上,茶水四溅!
(内心核爆:wtF?!不想让我背锅,改直接送我去火葬场?!先锋主帅?!
你特么是想让我去给西夏人当活靶子祭旗吧?!)*
“赵机谊?你这是……太过激动了?”童贯看着赵逸狼狈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激动?!我激动你大爷!”赵逸心中狂吼,左手死死捏着茶杯,指节捏得发白,杯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他憋得脸红脖子粗,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大帅……厚爱……下官……惶恐……”
“呵呵,年轻人嘛,骤然闻此重任,心神激荡在所难免,本帅理解。”
童贯一副“我都懂”的表情,施施然站起身,踱步到赵逸面前,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陡然变得无比“郑重”:
“不过,如此大才,岂能只屈就于区区军需琐事?赵逸听令!”
赵逸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如同即将押赴刑场的囚徒,僵硬地起身,声音干涩:“下……下官在!”
(绝望祈祷:童太尉!童祖宗!咱俩无冤无仇,求放过!别让我去送死啊!)*
童贯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本帅擢升你为——先锋军随军转运使!兼领宣抚使司机谊文字!总揽先锋大军一应粮秣军械转运调度!
并……监军之责!若遇紧急军情,刘法怯战不前,本帅可命你……暂代其职,节制诸军,领军出战!”
轰隆!
赵逸只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开一道惊雷!
(内心疯狂刷屏:我屮艹芔茻!!!随军转运使+监军+必要时能夺刘法兵权?!
这特么跟直接让我去当炮灰先锋官有什么区别?!童贯!你个死太监!阉狗!这是铁了心要把老子往死路上逼啊!!!)
耳边回荡着童贯的声音,仿佛听到的是自己的催命符。
一股暴戾之气直冲顶门,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刀呢?!老子刀呢?!拼了!跟这阉狗同归于尽!)*
然而腰间空空如也。(冷静!冷静!这厮人高马大,老子这小身板未必打得过……)
见赵逸如同石化般僵立当场,脸色变幻不定,童贯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转身便向厅外走去,轻飘飘撂下一句:
“年轻人,初次担此重任,心绪难平,本帅理解。
就这么定了!三日后,持令随刘法将军,兵发统安城!”
直到童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赵逸才像被抽掉了骨头,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椅中,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完了……这下是躲不掉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机谊公房,赵逸一屁股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机谊?大帅……想必对您的报告极为满意吧?”张俊察言观色,小心地奉上一杯热茶。
赵逸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跳起老高,茶水泼洒一地!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满意?!他满意了!老子不满意!老子很不高兴!”
张俊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一哆嗦,连忙躬身:
“机谊息怒!不知……何事竟让您如此动怒?”
他心中惊疑不定,立下如此大功,不该加官进爵么?
“何事?!”赵逸指着自己鼻子,一脸悲愤欲绝,
“童大帅!他!让我当先锋军的随军转运使!还要我跟着刘法去打统安城!”
“什么?!”张俊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失声惊呼,“随军转运使?!还……还要亲临前线?!”
这消息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赵逸一个时辰算出军需。
“不然呢?!”赵逸咬牙切齿,恨恨地捶着桌子,
“那么多文官老油条,那么多宿将悍卒,他童贯是瞎了眼吗?
偏偏挑中我这个刚当官两个月的菜鸟去送死?!我招谁惹谁了?!”
“送……送死?”张俊捕捉到这个刺耳的词,眉头紧锁,困惑万分,“机谊何出此言?这仗……还没打啊?您……您怎知必败?”
他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目光紧紧锁定在赵逸那张写满“绝望”的脸上,仿佛想从中找出这惊世骇俗的“预言”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