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逸盯着自己愣愣出神,林冲(林三)疑惑道:“公子,属下所说可有何不妥?”
赵逸猛地回过神,眼中寒光爆射,狠狠一拍大腿:“好险!幸得林大哥提醒!
否则老子这次怕是要被姓梁的活活坑死在这草料场!”
“公子此话何意?”林冲心头一紧。
“我怀疑那姓梁的把这烫手山芋塞给我,根本就是个毒计!”
赵逸咬着牙,声音冰冷,“他早不给,晚不给,偏偏在朝廷钦差即将视察庆州军械粮草库的当口!
一旦这里出事,首当其冲的就是我这个新任主管!
更狠的是,就算我们严防死守,他们也必然会派人来搞破坏!”
“火烧草料场!”林冲脱口而出,这正是他心中最深的忧虑。
“正是!”赵逸重重点头,“天干物燥,久旱无雨。
若有人从那些紧贴围墙的屋舍潜入,只需一把火……整个库区顷刻间就会化为灰烬!
你我皆在其中,插翅难飞!
即便侥幸逃脱,战前烧毁军需,这是何等大罪?
最轻也是刺配三千里,重则……延误军机,当场斩首示众!”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带着刻骨的恨意。
林冲脸色剧变,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为何如此歹毒,非要置公子于死地不可?”
“哼!”赵逸冷哼一声,眼中戾气翻涌,“挡了路,碍了眼,碍了他们主子的好事罢了!”
见林冲欲言又止,赵逸抬手制止:“背后之人,非你我眼下能撼动,不必多问。”
“公子,那属下立刻去把靠近屋舍的草料移开?”林冲急道。
“慢!”赵逸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冷笑,眼中闪烁着猎人布下陷阱的寒芒,“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次,本官要让他们尝尝引火烧身的滋味!来人!全体集合!”
帐内气氛瞬间凝重如铁。
“吴启!”赵逸声音斩钉截铁,“即刻行动!将绝大部分草料秘密迁移至远离围墙的安全地带!
自此刻起,草料场戒严,无本官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擅离!
另外——”他眼中精光一闪,“找些废旧木料,浸透水,搭成草垛形状,外面薄薄覆盖一层真草料!务必做得逼真!”
“属下明白!定以假乱真!”吴启领命。
“鲁达!”赵逸转向鲁智深,“粮仓所有粮垛,立刻分散!每垛间隔至少一丈!
同时,在所有粮垛、草垛区域,每隔五丈放置一口盛满水的大缸!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鲁达声如洪钟。
“武松!”赵逸目光如刀,“精选营中最可靠、身手最好的三十名厢军,全副武装!
由你亲自带领,埋伏在假草料垛附近!记住,我要活口!至少一个活口!”
“末将领命!定叫贼人有来无回!”武松抱拳,杀气腾腾。
“林冲!”赵逸最后看向这位心腹大将,“你统领剩余一百乡兵及二百七十厢军,秘密包围草料场外那片可疑屋舍!
一旦场内火起、杀声响起,立刻收紧包围圈!务必确保纵火者及其接应,一个也跑不掉!多带弓手!”
“末将遵命!定叫贼人插翅难飞!”林冲眼中战意升腾。
众人领命而去,帐内瞬间空荡。
赵逸缓缓端起茶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盯着杯中的涟漪,仿佛在看一场即将上演的血色大戏:
“网已撒下……就等着收网了。希望你们派来的鱼,够大够肥,别让我失望啊……”
第一夜,死寂无声。
第二夜,武松回报:“公子,昨夜发现几个黑衣人在屋舍附近鬼祟探路。”
“哦?”赵逸眼神锐利,“可曾察觉端倪?”
“属下的人藏得深,他们没发现。不过……”武松皱眉,“林兄弟那边巡视过于严密,他们似乎找不到空隙下手。”
赵逸嘴角微翘:“今夜,让林冲‘疏忽’一点,留个口子给他们钻!
一旦贼人入瓮,林冲不必救援场内,全力锁死外围!弓手预备!”
第三夜,寅时(凌晨三点)。
寂静被骤然撕裂!
草料场方向猛地腾起一片火光,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金铁交鸣声轰然爆发!
赵逸端坐帐中,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节奏平稳。
他强压下冲出去的冲动——
布局已定,若此刻还需他亲临一线指挥,那这些人就不堪大用了。
他在赌,赌自己看人的眼光,赌兄弟们的本事!
一炷香后,帐帘被猛地掀开!
吴启浑身带着硝烟味,脸上却满是兴奋:“启禀节判!大捷!
武指挥使于假草料垛处当场擒获纵火贼人五名,格杀拒捕者二人!
林教头在外围截获接应贼人三名!
十名贼寇,无一漏网!现全数押在粮草大帐,听候发落!”
“好!”赵逸霍然起身,眼中爆发出摄人的光芒,重重一拍桌子,
“干得漂亮!没让我失望!走!”他大步流星,直奔粮草大帐。
帐内,浓重的血腥味与焦糊味混杂。两具尸体被随意拖至角落,剩余七人五花大绑,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唯有为首一个刀疤脸汉子,虽狼狈,眼神却凶悍依旧。
赵逸踱步上前,冰冷的目光扫过这群阶下囚:“本官知道你们只是拿钱办事的刀子。供出幕后指使,我保你们性命。”
“呸!”刀疤脸猛地抬头,一口带血的浓痰狠狠啐向赵逸!
赵逸侧身急闪,那污秽之物“啪”地溅在他崭新的绿色官袍前襟,刺目猩红!
“找死!”吴启暴怒,腰间钢刀瞬间出鞘半尺!
赵逸抬手止住吴启,眼神却彻底冷了下来。他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方雪白的巾帕,帕角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青”字。
他下意识想用它擦拭污迹,动作却猛地顿住。
他盯着那个“青”字,眼神复杂地变幻了一瞬,随即狠狠将手帕塞回怀中,仿佛那污迹是某种必须铭记的耻辱。
“刀给我。”赵逸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吴启一愣,旋即双手将佩刀奉上。
赵逸双手握紧沉重的刀柄,步履沉重地走到刀疤脸身侧。
刀疤脸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惧,但兀自梗着脖子。
没有怒吼,没有迟疑。
赵逸眼中戾气炸裂,双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刀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斜劈而下!
“噗——嗤!”
利刃入肉断骨的闷响之后,是血液从断裂颈腔中狂喷而出的恐怖嘶嘶声!
滚烫的血泉冲天而起,将赵逸的官袍、头脸瞬间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一颗狰狞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骨碌碌滚出老远,在冰冷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滴答…滴答…”粘稠的血珠顺着刀刃缓缓滴落,在这死寂的帐内,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赵逸将染血的钢刀递还给呆若木鸡的吴启,目光扫过剩下那几个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俘虏。
他抬手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铁锈味似乎让他平静了一些。
“以前……”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疲惫和彻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有个姑娘总说我胆子大。其实我自己知道,我胆子不大。
我只想做个安安稳稳的小官,守着一方水土,为百姓做点实事。
若能落个身后名,有人记得烧炷香,便心满意足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刀锋,扫视着地上的尸体和俘虏,也仿佛穿透了帐篷,望向那无形的敌人:
“可这一路走来,步步杀机,刀刀见血!他们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毒!从今天起——”
赵逸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决绝的寒意:“我赵逸,不再奢望做什么太平官了!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老子的命硬!”
他霍然转身,那被鲜血浸透的官袍宛如一面猩红的战旗,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剩下的俘虏:“轮到你们了。说,还是不说?”
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赵逸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看来是选好了。都拖出去,砍了!”
“是!”吴启眼中杀机毕露,提刀上前。
“爷爷饶命啊!饶命!”最边上那个瘦小汉子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
“小的就是个赶车的!啥也不知道啊!真不知道!”
另一个脸色惨白的中年人抖着嘴唇,眼中满是求生欲,嘶声道:
“节判!节判饶命!我……我说!我全说!只求节判……真能保小人一命?”
赵逸的脚步停住了,他缓缓转过身,脸上被血污覆盖,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
“那要看你的话……值不值你这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