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脸色骤变,慌忙摆手:“公子万万不可!左侍郎为官清正,断不会行此苟且之事!”
“当真别无他法?”赵逸犹不死心。
“法子……倒也有。”门子压低了声音,“吏部隶属尚书省,公子若能请动尚书省的主官……”
赵逸翻了个白眼:“我若有那通天的本事请动尚书省的主官,还在此与你磨牙?”他意兴阑珊,对着门子拱拱手,“罢了,告辞。”
“公子不等张郎副了?”门子追问。
“下次吧。”赵逸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吏部衙门,心头郁结难消。
“清溪县……莫非真躲不过了?”他低头疾行,喃喃自语,“也罢!熬到年底,寻个由头辞官便是!”
与此同时,东宫门前。
三岁的皇长孙赵谌仰着小脸,眼巴巴望着身旁的华服女子:“姑母,谌儿今日不回宫,可好?”
女子蹲下身,指尖轻点他的鼻尖,佯嗔道:“方才说好的,姑母带你出宫玩耍,日落前必得回去,怎的又耍赖?”
一旁身着锦袍的俊朗男子笑道:“你啊,整日缠着你姑母,倒叫我难得见上几面。”
女子飞他一记眼刀:“在孩子面前也没个正形!”
赵谌小手紧攥着女子的裙角摇晃:“那……那谌儿要去看杂戏!”
“好,就依你,看杂戏去。”女子展颜一笑,牵起赵谌的小手。男子含笑跟上,身后几名内侍与十余名禁军护卫紧随其后。
赵逸正埋头赶路,盘算着清溪县的“前途”,冷不丁“砰”一声闷响,肩头剧震,一个趔趄。
“谁不长眼……”他捂肩回头,话到一半噎在喉中。
“是你?!”
对面一个锦衣胖子捂着胸口,也正瞪圆了眼,旋即爆发出怒吼:
“好小子!撞了你高爷爷还想跑?昨天相国寺的账还没算清呢!给我抓住他!”
“真他娘的晦气!”赵逸暗骂一声,哪里还敢停留,撒腿狂奔。
“站住!有种别跑!”胖子带着几个仆役气喘吁吁追来。
“傻子才站住!有种你别追!”赵逸百忙中回头啐了一口浓痰。
只见一坨白影破空飞向追兵。
“当心!暗器!”一仆役惊呼。
另一仆役眼疾手快,伸手一抄:“哼,雕虫小技!”摊开手掌一看,黏糊糊一团,顿时恶心不已,“呸!什么腌臜玩意儿!”
眼看宫门在望,赵逸如见救命稻草,加速冲去,指望门禁中有熟识的禁军。
就在他即将冲至门前,宫门内恰巧转出一位身着杏黄褶裙的女子,正牵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
“小心!”赵逸惊叫,竭力拧身避让。
女子反应极快,闻声立即旋身护住身旁的小男孩。饶是如此,赵逸的左肩还是重重擦过她的臂膀。
“哎哟!”女子痛呼一声。
“夫人!”随行的俊美男子脸色一沉,疾步上前扶住她,目光如电射向赵逸,厉声道:“拿下!”
左右禁军闻令而动,如鹰隼扑兔,瞬间将赵逸双臂反剪,牢牢制住,押回女子面前。
女子顾不上自己,忙低头查看怀中的孩子:“谌儿,可伤着了?”
小男孩摇摇头,脆生生道:“姑母,谌儿没事。”
“帝姬,冲撞之人已拿下。”禁军回禀。
女子抬头,看清赵逸面容,微露讶色:“是你?”
赵逸也认出了对方,正是之前帮自己出宫的那位女子。
“大哥哥!”小男孩赵谌挣脱姑母的手,欢快地跑到赵逸跟前。
“夫人认识此人?”男子疑惑地看着赵逸。
女子揉着肩膀,对男子道:“前日同你说的,在宫内给谌儿讲故事的人,便是他了。”
“原来如此。”男子恍然。
“小子!以为躲到禁军后面就没事了?给高爷爷滚出来!”
那胖子高衙内此时也气喘吁吁地追到宫门前,对着两名禁军颐指气使,“你们两个,把这小子交给我!”
男子缓步上前,挡在赵逸身前,神色淡漠:“阁下好大的口气。禁军何时成了私产,归你差遣了?”
胖子斜睨他一眼,满脸倨傲:“哪来的鸟人,敢管爷爷闲事?实话告诉你,禁军就是我家管的!识相的快闪开!”
男子眉峰一挑,似笑非笑:“哦?在下倒不知禁军何时易主。敢问阁下是哪家高门,竟有如此权势?”
胖子一拍胸脯,得意洋洋:“说出来吓破你的胆!
我干爹是殿前司都指挥使高太尉!你说禁军是不是我家的?”
他身后几个仆役也跟着挺胸腆肚,与有荣焉。
赵逸听得差点笑出声,心道:“这蠢材,当着皇帝闺女的面说禁军是他家的,高俅这干爹怕是要被他坑死了。”
男子闻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明日,我定要好好问问家父,何时将官家的禁军拱手送予高府了?”
胖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腿肚子开始打颤:“你……你是何人?”
男子声音清朗,掷地有声:“本官蔡鞗,家父乃当朝尚书左仆射。”
“蔡……蔡太师的公子?”胖子脸色刷地惨白如纸。
“哼!”一旁的女子早已怒容满面,
“本宫明日也要问问父皇,这大内的禁军,究竟该听谁的号令!”
“父……父皇?帝……帝姬?”
胖子双眼一翻,喉咙里“呃”了一声,肥硕的身躯轰然软倒,竟是被生生吓晕过去。
“啧,三言两语吓晕一个跋扈衙内,这背景,硬是要得!”赵逸心中暗赞。
蔡鞗嫌恶地一拂袖:“还不快将你家这丢人现眼的主子抬走!”
那群仆役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抬起死猪般的胖子,狼狈逃窜。
“放开他吧。”女子对禁军挥挥手。
赵逸连忙躬身施礼:“下官鲁莽,冲撞帝姬凤驾,万望恕罪。”
女子揉了揉肩膀,好奇问道:“你如何招惹上这等泼皮?”
“回帝姬,”赵逸有些尴尬,
“下官昨日在相国寺,见此人当街调戏良家妇人,一时激愤,便……便教训了他一顿。”
“哦?”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你一个进士出身的文官,还会打人?”
蔡鞗在一旁朗声笑道:“原来赵兄是为行侠仗义才惹此祸端。
在下蔡鞗,佩服!”说着,对赵逸郑重一揖。
赵逸连忙还礼:“蔡官人谬赞,路见不平,乃读书人本分。”
“夫人既无大碍,我们便动身吧?”蔡条看向女子。
“大哥哥,”赵谌却紧紧拉住赵逸的手,仰着小脸央求,“你能跟我们一起走吗?”
赵逸蹲下身,笑着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小国公是想听故事了,对不对?”
“大胆!”身后内侍尖声呵斥。
赵逸一愣,不明所以:“下官……只是……”
“不许凶大哥哥!”赵谌小脸一板,转身瞪着那几个内侍,“你们不准说话!”
“嗯!”赵谌用力点头,对着姑母皱皱小鼻子,
“大哥哥讲的故事最好听!姑母讲的一点都不好玩!”
女子顿时气结:“好你个小没良心的!以后休想再让姑母给你讲!”
蔡鞗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
赵逸笑道:“好吧。只是哥哥眼下确有要事,只能给你讲三个短故事,可好?”
“好!好!快讲快讲!”赵谌拍着小手,眼睛亮晶晶。
“那第一个,讲‘丑小鸭’……”
赵逸三言两语,将丑小鸭历经嘲笑终成天鹅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
“哇!丑小鸭原来是最漂亮的白天鹅!”赵谌听得小脸放光。
“第二个,讲‘青蛙王子’……”
“第三个,‘勇敢的小裁缝’……”
赵逸娓娓道来,蔡鞗起初只当是哄孩子的寻常故事,听着听着,他轻叩扇骨的指节却渐渐慢了下来,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思。